7、现场
两下里都没再说话，屋里寂然无声。
何铮不由得回想起清晨，不，甚至更早的……昨天晚上。
先是谢之穿着道袍，突兀地闯入他家。再是方兰通知他谢之的死讯，再然后谢之的尸体离奇失踪，郑崇道打电话过来强行安排葬礼。直到最后，火化谢之的同时，郑崇道突发脑溢血。
何铮直觉，这件事远远没有结束。
闵英杰说：“老何，郑崇道跟在你爸身边这么多年，神神叨叨不知道做了多少暗地里的事。他这病来的很邪门，我总觉得和谢之的死有关，却又解释不清。”
何铮盯着先前谢之站过的灯下，“谢之的尸体还没下落。”
“就算没下落，被警察确认死亡，又在太平间放了那么久，也早凉透了。”闵英杰想了想，“你先别想太多，明天去追悼会看看情况。”
何铮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子，立马说：“不去，马上要进组了，我得多睡会儿。”
闵英杰奇怪：“可你白天还在媒体面前和死人套近乎，明天不去怎么行？”
何铮嗤笑：“就是死人才好办，谢之的遗愿都能造假，还有什么做不到？明天你去现场，就说我悲伤过度在家休养。”
他有恃无恐。谢之的公司和谢之一样，连年走下坡路。非光传媒这个名字，早两年在娱乐圈如雷贯耳，很多表演系学生的的梦想就是能签进非光，成为第二个谢之。可是随着谢之扑街，非光也沦落成边缘小作坊。
如今就要被何铮所在的北星传媒并购，自然是何铮这边说什么，非光方面就附和什么。
“那行吧。”闵英杰打了个哈欠，“我也继续睡了。”
挂上这通电话，何铮一下子躺倒在地。
就算是心腹一般的闵英杰，看见他此时的样子，恐怕都得吓一跳。
血淋淋的手背就横在眼前，虽然很疼，何铮却觉得，这像是别人的伤。再怎么钻心，都盖不过精神上的痛苦。
讽刺的是，他这样一个饱受折磨，几乎每个夜里都在发疯边缘徘徊的人，竟然在娱乐圈靠着卖阳光邻家的人设，混得风生水起。
次日，谢之追悼会的相关信息，承包了各个网站娱乐版块的头条。电视节目也纷纷派出记者跟进，打算挖出猛料在直播中新鲜放送。
“大家好，我是娱乐三十分的记者小桐，我现在来到了谢之的追悼会门口。十点正式开始，现在还有半个小时，但大家可以看到，蓝以泽已经率先到达现场！”穿着青春时尚的女记者眼睛一亮，直奔刚停下来的那辆英菲尼迪。
一身黑西装的蓝以泽下了车，一米九的个子本就不矮，手中还捧着一大束白色莲花，整个人黑白分明。在人流尚且稀疏、只有粉丝等候的门口，格外显眼。
他步伐沉重，缓缓前行，好像以他为圆心，画出了一个无形的大圈，当中弥漫着五百吨的悲伤。
猝不及防几个话筒杵了过来，“以泽，今天来到谢老师的追悼会，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泽哥，你现在的心情是不是特别悲痛？”
墨镜严严实实地遮着蓝以泽的眼，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助理小李试着扒拉人群，“对不住啊大家，泽哥现在的确很悲痛，不接受一切采访，来来让一下，让我们进去。”
女记者大声喊：“泽哥！昨天只有何铮去了谢老师的火化现场，是不是说明，谢老师和他的关系，远大于和你的交情？”
男人脚步陡然一顿。
记者们几乎屏住呼吸。
蓝以泽一把摘下墨镜，露出了俊朗的脸，和……一双红桃似的肿眼睛。
人群里静了静，紧接着响起噼里啪啦的快门声。小李欲哭无泪，来的路上经纪人交代过，千万不要让蓝以泽多说话，这下完了。
蓝以泽瞪着女记者，“把话筒往前稍稍。”
“好嘞！”女记者激动又害怕地递上话筒。
“这是胡说八道！”蓝以泽声音还带着哽咽，咬牙切齿，“谢哥从来不把那小子放眼里，现在人死了，他们居然敢胡编乱造！非光也跟他们串通一气，昨天我去了现场，那帮混蛋拦着不让我进！”
记者们仿佛嗅到了内幕，“非光不让您进去吗？”
“不然呢！”蓝以泽一脸怒意，衬得眼睛更红，“我本来还帮非光劝谢哥演《仙帝再临》，现在……爱谁谁！”
记者忙问：“《仙帝再临》里，您出演的是男二号楚知是，是男主穆涸的好搭档。而穆涸的扮演者是何铮，会不会影响您在剧中的发挥呢？”
小李推着蓝以泽往前走，敷衍着说：“怎么会呢，大家都是专业演员。不问了啊大家，我们要进去了。”
蓝以泽却没怎么动，怒视着镜头，就好像何铮正在看节目一样，“当然会！再专业，都挡不住我鄙视他！我真后悔接了这部戏！谢哥在天之灵，也一定跟我一样讨厌何铮！”
小李：“……”
当众打脸，最为疼痛。
记者们忙不迭地记录干货，终于有人注意到一个细节，“请问泽哥，你抱着的白色莲花，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蓝以泽眼神一凝，“我亲自挑的，不好看吗？”
其中几个懂花语的记者面面相觑，“好看是好看。可这花的花语是没有结果的恋情，难道你和谢老师……”
气氛出现诡异的冷寂。
下一秒，蓝以泽的脸涨成猪肝色，“你们别瞎说，我和谢哥是纯洁的！”
他冲助理小李吼，“你怎么不提醒我！”
小李瘪着嘴，“我也想的，你说正在沉痛缅怀谢老师，不让我开口，我就以为你不在乎这个细节了……”
这可比蓝以泽怒斥何铮更劲爆，镜头都拍疯了。就算蓝以泽澄清是因为不懂花语拿错了，标题也可以用噱头先把人骗进来，绝对能收割一大波流量。
这一点，蓝以泽当然也想到了，终于有点慌，“喂，你们怎么写我骂何铮，都无所谓，别弄坏谢哥的清誉啊！”
娱记堆里响起一阵附和：“是是是。”“好的。”“没问题泽哥。”
然而——
【震惊，他送给谢之的花，寓意竟是没有结果的恋情】
【恋情没有结果，蓝以泽用白色莲花缅怀谢之】
【这花的花语原来是这样：看到蓝以泽送给谢之，我秒懂了，你呢？】
这些娱记们嘴里答应的很好听，文章标题已经变着花样浮出各自的心头。
“一个大男人，学什么花语，娘不娘啊你。”蓝以泽对着那个提起话头的男记者，发动了性别攻击之后，把白色莲花往小李怀中一塞，急匆匆地走开。
记者们正要追着再问，忽然一旁的人群一阵骚动。又一个身材高大，但穿着低调的男人进入视野。
“是展鹏导演！”“展导！”
展鹏，著名导演，执导的电影拿过多个国际奖项，却屈尊纡贵接拍网剧。这是近来业内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但展鹏一直没有回应。
人们一看见他，拎着设备就围上去挖料，“展导为何突发奇想拍网剧，是玩票，还是转型？”“谢老师还未确定进组，您却来到追悼会，是不是二位之前就有私交？”“听说《仙帝再临》要去大松山实地取景，会不会影响佛门清净啊？”
展鹏充耳不闻，携着一贯苦大仇深的表情挤开人群，扬长而去。
记者们还来不及落寞，就见一辆劳斯莱斯开过来，“闵英杰！”
粉丝爆出一阵喧嚷，身穿定制黑礼服的闵英杰摇下车窗，冲外面点头。他倒不是很悲伤，只是从前跟谢之合作过，就来走个过场。
平时霸道总裁演得特别多，久而久之闵英杰本人自带几分强势。再拗出些伤感的表情，让围观的迷妹们连连尖叫。
一瞬间，追悼会好似成了发布会。
记者们兴奋极了，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抛。今天没有白来，出现的人物都是自带干货。一会儿何铮来了，不知又该是怎样的炸裂效果。
然而他们失望了，听见询问何铮什么时候到，闵英杰淡淡地说，“他今天原本打算和我一起来，但他太过思念谢老师，昨晚一度哭到昏倒，现在正在静养。”
“什么鬼！”何铮顶着两个黑眼圈，在直播上看到这里，差点把电视砸了。
昨晚交代的原话，“悲伤过度”就挺好用的，至于说他“哭到昏倒”吗？
他不是存心要咒谢之死，但他现在还真的庆幸谢之死了，再也听不见这些话。否则，指不定要怎么牙尖嘴利地讽刺他。
至于蓝以泽……
何铮冷笑，谢之向来没朋友，蓝以泽充其量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舔狗，大家都在胡说，凭什么他先不爽。
手机震了震，何铮拿起来看，是郑崇道的儿子郑修发来的信息。“谢谢何公子关心，我爸在东山中心医院。”
“晚上八点，我去看他。”何铮简单回完，继续倒在沙发上，和失眠作战。
与此同时，松云寺客房里的谢之也通过电视，收看了追悼会的部分信息，对原主的部分故人有了一定了解。
蓝以泽：高大英俊，器宇轩昂，为人至情至性，心胸豁达，是长寿之人……好像是个演戏的，要演的那个角色，居然和贫道小师弟楚知是的名字一模一样。
展鹏：不苟言笑，眉头紧蹙，似有浓重心事，近期运势低落。
闵英杰：眉骨高，鼻梁挺，控制欲强。眼神阴鸷，眉间开阔，看来心事不比展鹏少，但近来心情总体不错。
…………
出于本能，他给这些人一一看了面相，然后就听到闵英杰说何铮“一度哭到昏倒”。
很有画面感，就好像能透过这短短六个字，看到何铮趴在地板上捶地大哭，泪流成河。
谢之，又迷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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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铮不由得回想起清晨，不，甚至更早的……昨天晚上。
先是谢之穿着道袍，突兀地闯入他家。再是方兰通知他谢之的死讯，再然后谢之的尸体离奇失踪，郑崇道打电话过来强行安排葬礼。直到最后，火化谢之的同时，郑崇道突发脑溢血。
何铮直觉，这件事远远没有结束。
闵英杰说：“老何，郑崇道跟在你爸身边这么多年，神神叨叨不知道做了多少暗地里的事。他这病来的很邪门，我总觉得和谢之的死有关，却又解释不清。”
何铮盯着先前谢之站过的灯下，“谢之的尸体还没下落。”
“就算没下落，被警察确认死亡，又在太平间放了那么久，也早凉透了。”闵英杰想了想，“你先别想太多，明天去追悼会看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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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英杰奇怪：“可你白天还在媒体面前和死人套近乎，明天不去怎么行？”
何铮嗤笑：“就是死人才好办，谢之的遗愿都能造假，还有什么做不到？明天你去现场，就说我悲伤过度在家休养。”
他有恃无恐。谢之的公司和谢之一样，连年走下坡路。非光传媒这个名字，早两年在娱乐圈如雷贯耳，很多表演系学生的的梦想就是能签进非光，成为第二个谢之。可是随着谢之扑街，非光也沦落成边缘小作坊。
如今就要被何铮所在的北星传媒并购，自然是何铮这边说什么，非光方面就附和什么。
“那行吧。”闵英杰打了个哈欠，“我也继续睡了。”
挂上这通电话，何铮一下子躺倒在地。
就算是心腹一般的闵英杰，看见他此时的样子，恐怕都得吓一跳。
血淋淋的手背就横在眼前，虽然很疼，何铮却觉得，这像是别人的伤。再怎么钻心，都盖不过精神上的痛苦。
讽刺的是，他这样一个饱受折磨，几乎每个夜里都在发疯边缘徘徊的人，竟然在娱乐圈靠着卖阳光邻家的人设，混得风生水起。
次日，谢之追悼会的相关信息，承包了各个网站娱乐版块的头条。电视节目也纷纷派出记者跟进，打算挖出猛料在直播中新鲜放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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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黑西装的蓝以泽下了车，一米九的个子本就不矮，手中还捧着一大束白色莲花，整个人黑白分明。在人流尚且稀疏、只有粉丝等候的门口，格外显眼。
他步伐沉重，缓缓前行，好像以他为圆心，画出了一个无形的大圈，当中弥漫着五百吨的悲伤。
猝不及防几个话筒杵了过来，“以泽，今天来到谢老师的追悼会，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泽哥，你现在的心情是不是特别悲痛？”
墨镜严严实实地遮着蓝以泽的眼，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助理小李试着扒拉人群，“对不住啊大家，泽哥现在的确很悲痛，不接受一切采访，来来让一下，让我们进去。”
女记者大声喊：“泽哥！昨天只有何铮去了谢老师的火化现场，是不是说明，谢老师和他的关系，远大于和你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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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以泽一把摘下墨镜，露出了俊朗的脸，和……一双红桃似的肿眼睛。
人群里静了静，紧接着响起噼里啪啦的快门声。小李欲哭无泪，来的路上经纪人交代过，千万不要让蓝以泽多说话，这下完了。
蓝以泽瞪着女记者，“把话筒往前稍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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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比蓝以泽怒斥何铮更劲爆，镜头都拍疯了。就算蓝以泽澄清是因为不懂花语拿错了，标题也可以用噱头先把人骗进来，绝对能收割一大波流量。
这一点，蓝以泽当然也想到了，终于有点慌，“喂，你们怎么写我骂何铮，都无所谓，别弄坏谢哥的清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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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情没有结果，蓝以泽用白色莲花缅怀谢之】
【这花的花语原来是这样：看到蓝以泽送给谢之，我秒懂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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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鬼！”何铮顶着两个黑眼圈，在直播上看到这里，差点把电视砸了。
昨晚交代的原话，“悲伤过度”就挺好用的，至于说他“哭到昏倒”吗？
他不是存心要咒谢之死，但他现在还真的庆幸谢之死了，再也听不见这些话。否则，指不定要怎么牙尖嘴利地讽刺他。
至于蓝以泽……
何铮冷笑，谢之向来没朋友，蓝以泽充其量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舔狗，大家都在胡说，凭什么他先不爽。
手机震了震，何铮拿起来看，是郑崇道的儿子郑修发来的信息。“谢谢何公子关心，我爸在东山中心医院。”
“晚上八点，我去看他。”何铮简单回完，继续倒在沙发上，和失眠作战。
与此同时，松云寺客房里的谢之也通过电视，收看了追悼会的部分信息，对原主的部分故人有了一定了解。
蓝以泽：高大英俊，器宇轩昂，为人至情至性，心胸豁达，是长寿之人……好像是个演戏的，要演的那个角色，居然和贫道小师弟楚知是的名字一模一样。
展鹏：不苟言笑，眉头紧蹙，似有浓重心事，近期运势低落。
闵英杰：眉骨高，鼻梁挺，控制欲强。眼神阴鸷，眉间开阔，看来心事不比展鹏少，但近来心情总体不错。
…………
出于本能，他给这些人一一看了面相，然后就听到闵英杰说何铮“一度哭到昏倒”。
很有画面感，就好像能透过这短短六个字，看到何铮趴在地板上捶地大哭，泪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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