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投石问卿缘如水
周六，在玩家死亡战前会议时，文慧送来第三个远足书箱，交给了万山衷，这也是战前任务分配的最后一部分：四工匠、何田田均留在混元镇，进一步熟悉当地环境，万山衷进山采药——因为他二阶就是采药人。
当然，萧征、宁晨野和葛良再次化身山贼，赶回合阳县城与苏听见面，伺机进行升仙简保卫战。按情报分析，假如行动是在天火毁掉升仙简前如何抢出或者观看到升仙简的内容，那么其实不要出动大部队，严格讲作为扫描仪的苏听一个人当飞贼去就够了。
等众人按动自己的手机按钮进入启明录后，除了苏听在合阳县城鼓楼茶肆登录，四工匠、万山衷和何田田发现自己都在混元镇的家中，只有萧征、宁晨野和葛良居然是在望莲湖畔。
这个登录机制似乎还是没有个规律，明明上次退出时，他们都在望莲湖畔修整，大家一身污泥、满身恶臭。
不过也好，省的互相告别了，大家江湖儿女，倒也不必婆婆妈妈，三个人转身去川源行租马回合阳去了。
作为大公会目前能进入游戏唯二的直属成员，万山衷从自己家的小院里走了出来，他怀里揣着文慧做的那个最大号的远足书箱。专家组的老家伙们还有一份长长的草药清单，但被龙图阁当场拒绝，驴友也不能这样用啊，那个小万，看到什么就采什么就好，别去和老虎、狗熊商量它们身上的零件，暂时没必要，草本的药材就可以了，捡大的！
身后传来喊万猎户的声音，却是拿着一个大麻袋的梁子濛，照实吓了万山衷一跳，以为工匠们也打算弄些药材进补。
梁子濛没有注意他诧异的眼神，而是从麻袋里拿出来了一个飞虎爪，看起来是最新打造出来的，犹自发散着寒光。
“看来我的想法是对的，我成为启明录玩家以后亲手制造的东西，我可以带进游戏。这个飞爪给你的，时间太紧，我正在设计的铁胎弓还没弄完，下次再给你带进来，即使没有碎片，白板装备也比混元镇新手装好吧！”
萌师傅还是蛮可爱的，万山衷看着他高兴地笑起来。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我预订一根虎鞭！”梁子濛高高兴兴地扛着麻袋走了，留下了在阳光微风下里凌乱的万山衷。
梁子濛没等回到自己的铁匠铺，就看到崔里正在门口等他。
“梁铁匠在啊，正好，刚才黄老员外差人找我来寻你，请你去阅东楼。”崔里正似乎对铁匠都很客气，说话并不是高声大气的。
“哦，好，好，我这就过去，敢问里正，这是何事啊？”
“黄老员外没说，我也不敢多问啊，不过，老员外还差人去找杨里正喊镇北的泥瓦匠，估计还是上次的事，阅东楼修缮的事吧。”
“哦，有劳里正，我这就赶过去！”梁子濛丢下麻袋，低头看看自己——却也不用换什么行头，这次去也是为了干活。
等他赶到阅东楼的时候，发现那三只都在。
大家都没有说什么，毕竟人家托付的活，怎么也要给人家一个交代，即使真的干不了，也要和黄老员外说清楚，大不了让人去合阳县城请那位阮木匠回来就是。
四个人被伙计带着去了三楼，居然是上次宁道长带他们来公款消费的那个雅间！几个人都一脸诧异，不知道是不是东窗事发了。
雅间里有三个人，左边站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右边的是阅东楼的掌柜，中间的却是黄闻达！
黄闻达此时却已经走了过来，向着四人拱手道：“四位高邻，闻达在此感谢四位高义，当日救我于水火之中。老父亲年迈，不能亲自前来，我代他老人家给四位高邻施礼！”
四个人这才把心放在肚子里，原来是助人为乐的事发，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不过，不是说黄闻达是个傻子吗？
管家和掌柜都是在旁连连相让，四个人便都坐了下来，面对着一桌子酒菜有些发呆。
四个人互相看看，梁子濛还是有些坐羊城老大的自觉，此时便代替大家发言，只见他向对面的三位主人家拱手道：“这都是分内的事，只是大公子这......”
黄闻达尚未说什么，郑管家此时却是喜笑颜开地道：“好叫几位高邻知道，黄公子经此一难，却也因祸得福。这几日老员外和闻讯赶回来的二公子，都拉着大公子差不多问了几个通宵，看来大公子已经彻底没事，再也不会是那个木讷的大公子了。”
黄闻达听着郑管家说完，自己倒先苦笑了起来，“只是论起来读书学问，我再也比不过闻钟了，毕竟荒废了这么多年。”
看来，这个黄大公子是真的好了，起码目前看起来，说话做事和常人应该是一样的。而如今黄大公子已经能出门到处溜达，还在自家的阅东楼请客，那么，说不定整个混元镇都已经知道黄闻达虽然大病一场，但也已经神志清明。
这是个好事，也是个机会，起码对他们研究阅东楼那个修缮任务来说，是绝好的机会——毕竟那个任务至今还丢在楼下。西山基地曾经给过羊城方面一份关于这个任务的简单攻略和推测，现在应该是付诸实施的最佳时机。
饶家声和梁子濛的眼神碰到了一起，都看出来对方和自己的想法差不多。
“大公子倒是过谦了，”饶家声先是给主人家拱了拱手，“古人总是说，脱得大难，必有后福，将来大公子肯定能为官坐宰的，一定错不。”
这番话说的黄闻达心里倒是蛮高兴，起码，死后还有个知府当呢。
“这都是黄老员外家的福气，积善之家自有余庆啊，”钟旗显然明白了饶家声的意思，“我们其实也没有帮到什么忙，更谈不上是救人水火。我们几个都是镇子上的工匠，不过是站脚助威。”
“是啊，大公子，这件事，其实就是黄家世代福气，我们不会到外面乱说的。”蓝迅最后点破了这一层，对面的郑管家和黄掌柜这时才彻底放心下来。
是啊，黄家在镇子上，可不想有个关于阴间还魂的故事流传下去，这对黄家能有什么好处呢？
“大公子在床上病了这么久，然后服药痊愈，也是家人照顾周到，大夫妙手回春。”饶家声最后对此事来了个结论，“万猎户估计进山采药，打猎去了，我们见到他会和他说，请大公子转告老员外知道，我们都是不会乱说话的人。”
可怜的万山衷，那天作战杀敌不少，但连个口头感谢都没有得到。
想起万山衷那个闷葫芦似的样子，对镇子上还有些了解的黄掌柜点点头，看来这些镇民都是明白人，这顿饭看来吃得值！
“其实，今日我们几个过来，都是为了继续修缮阅东楼的，要是知道老员外如此客套，即使是里正叫我们，我们也不敢前来的，还是尽快帮掌柜的修房子重要。”
阅东楼的菜不错，但酒嘛，还是算了，不如等游戏结束以后回天炉仙坊吃，醪糟永远比不了快乐水啊。
黄家也就没有再客套，倒是吩咐了伙计把菜都打包了送到各人家里去。
黄掌柜专门派了个伙计跟着他们去后厨，让他们尽管检查各处，便于修缮，也吩咐了大家务必小心，不要磕到碰到。
可以随意进出阅东楼各处搜索，就是这个任务最重要的地方：他们不可能仅仅对着那一团二层楼高处的丝絮发呆就能完成任务的，可以各处转转搜索，才是关键。
后厨院子里有一把半新不旧的梯子，此时也就派上了用场。
根据西山最新一版的攻略，还是强调蓝迅的那个一阶体技能“巧手”在这个任务中的作用，所以梁子濛和饶家声在下面给他扶着梯子，蓝迅身材轻巧，几下子就爬了上去，看到了那团犹如随风颤抖的丝絮。
看起来，这是一件丝织物的一部分，可能是在楼板断裂的时候被撕扯开的。
蓝迅轻手轻脚地抓住了丝絮，却没有使劲扯拽，而是顺着那些尚未丝线向里面看去。
果然，丝线的尽头，在断裂木板的一道缝隙里，更大一团丝织物在里面卷成了一个，小包裹的样子！
陪着他们到后院的伙计被钟旗拉着聊起了天，好像是在说一个不知道什么府有个叫武大的商人娶了个姓潘的女子的故事，伙计听得脑袋上的头巾都抓手里了。
蓝迅稳住了自己的心思，一根一根将那些丝絮从烂木椽子上清理下来，好像这不是几根丝絮，而是一箱子高爆炸药的引线。
他此时进入了一种很奇妙的状态，他自己并没感觉，但下面仰望着他的梁子濛和饶家声的眼睛都直了：他们甚至看不清蓝迅的手指移动速度，几乎幻化成了一片！
几百根丝线都被一一捋顺，好像是最初在织布机上的排列了，蓝迅微微眯了一下眼睛，这么看起来，似乎这块只有纬线没有经线的织物上，原本是有花纹，甚至是有文字的！
随后，他开始一点点轻巧拽扯那些丝线，卡在断裂木板里的那个小包裹一点点移动，逐渐接近了蓝迅眼前。
钟旗的故事里出现了葡萄架，伙计甚至开始流了口水，梁子濛和饶家声对望一眼，觉得钟旗当银匠是个错误。
最后轻巧一拽，碎木板发出了轻微的声音，一团柔软的丝绸掉在了蓝迅手里，入手有些沉重，丝绸里面裹着东西！
他随即将这团丝绸东西放进了怀里。
他向着下面的两位比划了一个只有玩家明白的OK。
在某个名场面结束以后，伙计差不多被钟旗废掉了，以至于饶家声问了他两边，他才醒悟了过来。
“哦，嗯，这上面啊，其实原来也是一间客房，二楼这边都是客房。不过这间是，是最后一间，最北边的一间，有点儿背阴儿没太阳，再加上看不到‘镜缘锦绣’，所以后来就改成了杂物间。你们看，这窗子都钉死了。”
然后伙计就和钟旗一起去找掌柜的要那杂物间的钥匙去了。
“现在不要打开那个小包裹，一会儿到杂物间去再看，省的还需要钟旗给伙计讲葡萄架！”饶家声咬牙切齿地说。
“丝绸里似乎裹着三片不大的长条形金属板，摸起来不知道是什么。”蓝迅若无其事地把手伸进怀里，却没有拿出来。
“梁老大留在下面，我们上去一会儿把窗子先打开，我总觉得，这杂物间的样子有些怪怪的。”趁着伙计和钟旗都还没有回来，饶家声拿起一根木柴，估计着楼上房间的大小，在地上画了两条线，然后用木柴当尺子，记了一个大致的房间长度。
不多时，伙计和钟旗讨来钥匙，带着饶家声和蓝迅上楼去了，只留下梁子濛还在院子里。
在二楼回廊的尽头，就是这间杂物间，果然，这里显得有些阴暗，确实不适合当客房。
伙计打开了房门，饶家声和蓝迅走进去，背后是伙计撺掇钟旗再讲一段的声音。
杂物间里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堆满了东西，而是仅仅有几把椅子放在墙角，地上有些竹编的筐或者篮子，有些杂物架子靠墙放着，挡住了大半墙壁。只是地面上有浮尘，屋中的味道不是很好。
饶家声看看那扇被钉死的窗子，打算回身叫伙计，却又停下来，直接走到窗前，单手一抠，横在窗棱上的一根胡乱钉着的木条就被他拔了起来。
窗户打开，窗外的空气一下子进来，夕阳也透进了房间，窗下的梁子濛抬头看着他俩，然后按照饶家声的手势，站到了标识边界的那根线处。
饶家声看看窗外，再比照看了看杂物间本身，眼中的疑惑更大了，蓝迅也看出了门道，低声说，“你是不是觉得，这间房有夹层？”
“我来量量，”饶家声举起刚才用来当尺子的那根木柴，“你现在把那个丝绸包里的东西拿出来看看，都是些什么。”
果然！在杂物间里测量，这个房间比外面看起的，少了整整一根柴火的长度，差不多是一尺！
而蓝迅的手里，拿着三块看起来是青铜的金属板，大小很像老式家具的门活页，只是每片都不是很规则，一片缺个角，一片中央带着凹槽，一片的边缘好似是一把梳子。
“这面墙比梁老大站的位置少了一尺多，我们把架子搬开看看！”
很快，架子被饶家声和蓝迅挪到了房子中间，那面墙彻底露出来，看来有很多年没有移动这些架子，所以整面墙都一间斑驳不堪，棕色的、灰色的、黑色的印子布满墙壁。
饶家声心里一动，从蓝迅手里拿起了一片金属板，按照那缺角的形状，在整面墙几乎立体的印子里摸索起来，很快，他发现了一处不起眼的棕色痕迹，看起来和这块金属板的形状接近，而且，是凹进去的！
他双手拿着那片已经带着体温的金属板贴在那个凹槽里，正好严丝合缝！
蓝迅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连忙拿起一片，同时丢给了饶家声最后一片，两个人好像是粉刷匠一样，在整面墙壁上搜索了起来，门外钟旗说的什么铃铛的桥段，他们都听不进去了。
几乎在同时，两个人都找到了凹槽，饶家声和蓝迅对望了一眼，同时将金属板贴了进去。
钟旗那讨厌的声音彻底消失了，包括刚才还能隐约听到的楼下后厨的声音，窗外起了一片雾气，梁子濛也看不到了！
在这面墙的正中间，斑驳的墙壁从中间无声分开，露出里面一块青石板，好像是一块细长的石碑被砌在了墙里，一列玄奇文字，带着微微的金光，出现在这石碑上。
何田田照例去了望莲湖，她如今能熟练驾着小舟在湖上穿行，犹如一位真正的采莲姑娘。
云在湖中，舟行天上。
自从上次回去，和则天大帝找个晚上好好聊了半夜，第二天自己躲在小院里狠狠地哭了几集肥皂剧，何田田觉得自己好多了。
世界真的变了，那些不可思议，或者自己根本没有想过的事情，真的在发生。而自己也在其中，无论自己变得多么厉害或者多么重要，其实能帮助别人，确是一种快乐。即使她当时戴着大口罩，但她看着昏迷的人从噩梦里醒过来，她自己也会在口罩后面微笑，只要他们不像花痴一样喊她仙子就好。
说起这个游戏，她其实真的没有搞懂如何玩，似乎只有男人才对一个游戏看中得犹如一个世界吧，她只看中这个世界而忘记这是一个游戏。
她知道那莲叶深处，哪里可以采到莲蓬，哪里有莲藕，哪里可以找到捕鱼篓，里面会找到一条两条鲜鱼，她知道鱼不可每次都捕走，假如鱼儿太小，随手也就放回去了。
风日正晴朗，荷花蔽州渚。
她私下问过是秀才的赵佳然，明明采莲曲，为何确实说荷花？看着赵大小姐一脸朽木不可雕的眼神看着她，然后从植物学和乐府诗两头一起讲了开去，她就举手投降了。
我能找到莲藕，你赵秀才可以说出芙蓉、芙蕖又怎样？菡萏是什么？能做拌菜吗？
她点开小船，徐徐回航，身后的莲叶似乎在说着悄悄话，说着今早那颗晨露。
每次进来游戏，何田田都是希望能见到那个第一次遇到的小女孩，虽然当时还是说书人扮演的小女孩的声音，但何田田知道，那个小女孩一定就在镇子上，所以她每次只要有机会都会去集市。
虽然赵佳然给了她一大把银叶子和大公会私铸的铜钱，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去把莲藕卖掉再去买些米和吃的，才是真正的生活，至于那些米面从来就没有真的被做成食物，她似乎也不放在心上。
提着竹篮，她走向镜缘锦绣下面的集市，这座初时看起来怪异的高耸的石壁山峰，如今几乎是她在混元镇的天然路标。无论在哪里，她都习惯抬头找到它，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觉得自己是在启明录世界里，在这一方天地里有自己的一个道标。
她将那枚粉色的戒指配了一根细细的项链挂在脖子上。赵佳然和文慧郑重其事的告诉她好几次，希望她在游戏里就戴着工匠做的那枚素戒，还专门给她讲过几种可能的使用方式。每次赵佳然讲这个的时候，她都觉得赵大小姐看起来像卖苹果的那个邪恶王后。
当她拎着竹篮到了集市，正打算去自己第一次占的那个位置时，她看到了一个小女孩，在石壁下的那个水池边自己玩耍。
丸子头，粗布的宽大童衫，手里拿着一块不大的红色手帕，似乎在水池边一蹦一跳地跳房子。
那一个瞬间，何田田似乎看到了自己幼儿时的样子，似乎自己当初也曾经这样，一个人在自己家的小院里，或者在公园的空地上，一个人跳房子。
她拎着竹篮慢慢走了过去，集市上没有什么人，但此时，何田田似乎是走在一个梦里，可能是她自己的梦，也可能是那个小女孩的梦，她生怕有个什么惊动，让这个梦醒来，一切就不见了。
小女孩果然是在跳房子。
等她走近了，小女孩正好开始转身双脚跳了一下，抬头看到了她。
“何家姐姐。”小女孩看着她，甜甜地叫了一声。
和她听到过的那一声一样，和她无数个梦里听到的一样。
何田田把竹篮放在地上，自己也蹲了下去，看着这个圆嘟嘟脸的女孩，不由笑了。
“何家姐姐，今天你怎么这样高兴啊？告诉你，你笑起来好漂亮啊！”
何仙姑觉得自己的舌头都融化，已经不会说话了，她深呼吸了一下才说，“今天我有新鲜的莲藕，小妹妹要不要？”
“婶娘说，不可以每次都从你那里要吃的，说我会变成胖子。”
胖子？肥嘟嘟怎么了？你这么大的时候，大概是这辈子唯一有资格吃胖的年纪啊！
“没事，妹妹好看，将来不会变胖。婶娘，是不是今天没有来呀？”在地球上，假如这样问，大概会被周围的大人报警。
“婶娘去了货栈，今天是她去交布的日子，等拿到钱，说给我买吃的。老夫子最近咳嗽，所以我们不用去背书了。”小女孩显然以为何田田也是镇子上众多盘查人员之一，就把自己为什么要一个人在这玩都招供了。
何田田从竹篮里拿出最大的莲藕，使劲掰了一大块递给了小女孩。
“给你，姐姐给的，告诉你啊，女孩子就要多吃莲藕，这样将来长大了才漂亮，皮肤才会白。”每个女人都是相信这些，无关年龄。
“真的吗？会和姐姐一样白吗？”
假如这个世界真的有怪物，真的有那么一个终极魔王，这一刻，何田田感觉自己可以把它一脚踢到月亮上去，有这么可爱女孩的世界，怎么还会有怪物？！
女孩子看着莲藕犹豫了好一阵，然后伸手拿了过来，“何家姐姐，你为什么现在叫我妹妹呀？你以前都是叫我囡囡的。”
何田田觉得现在自己就是个人口贩子了，“叫妹妹多好呀，姐姐喜欢有这么个妹妹就好了，那你还是喜欢我叫你名字啊，那你名字叫什么呀？”
“我名字就是叫囡囡呀。”
这种对话，真的是游戏里的脚本吗？！
“我拿了你的莲藕，我不会白白拿姐姐的莲藕，我用自己宝贝和你换。”小女孩举着自己的小手，这块藕在她手里显得更大了。
何田田一只手放在胸口，隔着衣服抓住自己的那枚雨花石的戒指，“你上次已经送给我雨花石了呀，我很喜欢，那块雨花石，我们可以换一年的莲藕。”
“真的吗？”小女孩眼睛一下子睁得大大的，但随即又低下头看看手里的莲藕，“老夫子说，人不可以贪心。”说完，她拉着何田田的手，“姐姐你和我来，你给我这么大的莲藕，我告诉你两个秘密，没有人知道的秘密。”
何田田抓着囡囡的胖乎乎的小手，站起来迷迷糊糊被拉走了。
镜缘锦绣石壁下，是一处天然的水池，这里是缘水池，何田田隐约记得说书人以前说过这里是个活水池，好像有暗河或者什么水道从石壁里流出，在这里形成了一个不大的深池，里面是蓝色的小鱼。
囡囡把她拉到了水池边上，指着一个地方对何田田说，“何家姐姐，你以前都是在这个地方卖莲藕的，为什么今天却不来这里了呢？”
“是吗？我以前在这个，摊位啊？”何田田越来越心虚自己成了拐卖人口的。
“是呀，你以前都在这里的。”囡囡一本正经地看着她，“你看太阳现在已经在西边了，告诉你第一个秘密，你站的这个地方，等一下可以看到一个好看的东西。”
说完，小女孩开始看着太阳的方向，“看到了吧，太阳在吉安山的那个山尖上了，从那个地方再继续走一下，过一会儿就要到集市散的时候，婶娘就来叫我跟她回家去了。”
这算，是个秘密吧，个人秘密。
“好了，你看，太阳到那里了！”小女孩笑着指着那里，然后忽然回身指着缘水池，“姐姐你快看，看那里！”
何田田迷惑地随着小女孩的手指转向了缘水池，就在那么一瞬间，缘水池上似乎漂浮起一颗金色的光球。就在何田田几步远的地方，似乎是一颗从水面突然升起的金色珍珠，没等她反应过来，金光暗淡了下去，水面一阵涟漪，小球不见了，似乎是沉入了池中。
“好看吧？我无意中发现的！”小女孩指着那个小球消失的地方，晃着脑袋咯咯笑起来。
何田田惊呆了，她回身看了看周围，已经陆续散去的那些镇民，似乎是谁也没有看到这个奇异的景色，都在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或者和边上的人说着什么。
只有她自己看到了这个金色的小球，而且，她看清了这个金色小球上刻着字：
“续缘丹”！
这，这会是什么呢？
“我告诉你啊，姐姐，”小女孩神秘地靠近何田田，把小手放在自己嘴边，何田田不由再次俯下身去，把耳朵凑了过去，“何家姐姐，这个秘密，每天只有在这个时刻才能看到，也只有在你站的这个地方才可以看到哦，不要告诉别人！”
何田田拼命点头。
小女孩呵呵笑了起来，拿着莲藕大口吃了起来，脑袋一摇一晃的。
过了一会儿，她好像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秘密没有说，就又拉着何田田站到了缘水池边上，此时已是夕阳，今天似乎有火烧云，西边的天空好像映的通红，缘水池水清澈见底，水面反射着远处的彤云和背后高耸的石壁，好像一面明镜。
小女孩在地上左右转转，终于选定了一颗很小的白色石头，她拿起石头吹了一下，递给了何田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老夫子教我们念的，但我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老夫子告诉我，将来我会写这八个字的时候，就知道了这句话的意思。那时候，要是我丢一颗缘水池边的石头进去，再念一遍这句话，就可以看到未来的姻缘，姐姐知道什么是姻缘吗？”
当然，每个看肥皂剧会哭的女孩子都知道，而且无论类似的传说多么奇怪，她们都会去试试探问。
何田田微笑着接过那枚小石头，学着囡囡的样子吹了一口气，然后将石头轻轻丢进了缘水池。
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久久不散。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何田田虔诚地念了一遍，然后闭了一下眼睛，随即低头向缘水池中望去：涟漪中，一只巨大獠牙的野猪正直直看着何田田。
她惊叫一声，一下子跳出去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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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萧征、宁晨野和葛良再次化身山贼，赶回合阳县城与苏听见面，伺机进行升仙简保卫战。按情报分析，假如行动是在天火毁掉升仙简前如何抢出或者观看到升仙简的内容，那么其实不要出动大部队，严格讲作为扫描仪的苏听一个人当飞贼去就够了。
等众人按动自己的手机按钮进入启明录后，除了苏听在合阳县城鼓楼茶肆登录，四工匠、万山衷和何田田发现自己都在混元镇的家中，只有萧征、宁晨野和葛良居然是在望莲湖畔。
这个登录机制似乎还是没有个规律，明明上次退出时，他们都在望莲湖畔修整，大家一身污泥、满身恶臭。
不过也好，省的互相告别了，大家江湖儿女，倒也不必婆婆妈妈，三个人转身去川源行租马回合阳去了。
作为大公会目前能进入游戏唯二的直属成员，万山衷从自己家的小院里走了出来，他怀里揣着文慧做的那个最大号的远足书箱。专家组的老家伙们还有一份长长的草药清单，但被龙图阁当场拒绝，驴友也不能这样用啊，那个小万，看到什么就采什么就好，别去和老虎、狗熊商量它们身上的零件，暂时没必要，草本的药材就可以了，捡大的！
身后传来喊万猎户的声音，却是拿着一个大麻袋的梁子濛，照实吓了万山衷一跳，以为工匠们也打算弄些药材进补。
梁子濛没有注意他诧异的眼神，而是从麻袋里拿出来了一个飞虎爪，看起来是最新打造出来的，犹自发散着寒光。
“看来我的想法是对的，我成为启明录玩家以后亲手制造的东西，我可以带进游戏。这个飞爪给你的，时间太紧，我正在设计的铁胎弓还没弄完，下次再给你带进来，即使没有碎片，白板装备也比混元镇新手装好吧！”
萌师傅还是蛮可爱的，万山衷看着他高兴地笑起来。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我预订一根虎鞭！”梁子濛高高兴兴地扛着麻袋走了，留下了在阳光微风下里凌乱的万山衷。
梁子濛没等回到自己的铁匠铺，就看到崔里正在门口等他。
“梁铁匠在啊，正好，刚才黄老员外差人找我来寻你，请你去阅东楼。”崔里正似乎对铁匠都很客气，说话并不是高声大气的。
“哦，好，好，我这就过去，敢问里正，这是何事啊？”
“黄老员外没说，我也不敢多问啊，不过，老员外还差人去找杨里正喊镇北的泥瓦匠，估计还是上次的事，阅东楼修缮的事吧。”
“哦，有劳里正，我这就赶过去！”梁子濛丢下麻袋，低头看看自己——却也不用换什么行头，这次去也是为了干活。
等他赶到阅东楼的时候，发现那三只都在。
大家都没有说什么，毕竟人家托付的活，怎么也要给人家一个交代，即使真的干不了，也要和黄老员外说清楚，大不了让人去合阳县城请那位阮木匠回来就是。
四个人被伙计带着去了三楼，居然是上次宁道长带他们来公款消费的那个雅间！几个人都一脸诧异，不知道是不是东窗事发了。
雅间里有三个人，左边站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右边的是阅东楼的掌柜，中间的却是黄闻达！
黄闻达此时却已经走了过来，向着四人拱手道：“四位高邻，闻达在此感谢四位高义，当日救我于水火之中。老父亲年迈，不能亲自前来，我代他老人家给四位高邻施礼！”
四个人这才把心放在肚子里，原来是助人为乐的事发，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不过，不是说黄闻达是个傻子吗？
管家和掌柜都是在旁连连相让，四个人便都坐了下来，面对着一桌子酒菜有些发呆。
四个人互相看看，梁子濛还是有些坐羊城老大的自觉，此时便代替大家发言，只见他向对面的三位主人家拱手道：“这都是分内的事，只是大公子这......”
黄闻达尚未说什么，郑管家此时却是喜笑颜开地道：“好叫几位高邻知道，黄公子经此一难，却也因祸得福。这几日老员外和闻讯赶回来的二公子，都拉着大公子差不多问了几个通宵，看来大公子已经彻底没事，再也不会是那个木讷的大公子了。”
黄闻达听着郑管家说完，自己倒先苦笑了起来，“只是论起来读书学问，我再也比不过闻钟了，毕竟荒废了这么多年。”
看来，这个黄大公子是真的好了，起码目前看起来，说话做事和常人应该是一样的。而如今黄大公子已经能出门到处溜达，还在自家的阅东楼请客，那么，说不定整个混元镇都已经知道黄闻达虽然大病一场，但也已经神志清明。
这是个好事，也是个机会，起码对他们研究阅东楼那个修缮任务来说，是绝好的机会——毕竟那个任务至今还丢在楼下。西山基地曾经给过羊城方面一份关于这个任务的简单攻略和推测，现在应该是付诸实施的最佳时机。
饶家声和梁子濛的眼神碰到了一起，都看出来对方和自己的想法差不多。
“大公子倒是过谦了，”饶家声先是给主人家拱了拱手，“古人总是说，脱得大难，必有后福，将来大公子肯定能为官坐宰的，一定错不。”
这番话说的黄闻达心里倒是蛮高兴，起码，死后还有个知府当呢。
“这都是黄老员外家的福气，积善之家自有余庆啊，”钟旗显然明白了饶家声的意思，“我们其实也没有帮到什么忙，更谈不上是救人水火。我们几个都是镇子上的工匠，不过是站脚助威。”
“是啊，大公子，这件事，其实就是黄家世代福气，我们不会到外面乱说的。”蓝迅最后点破了这一层，对面的郑管家和黄掌柜这时才彻底放心下来。
是啊，黄家在镇子上，可不想有个关于阴间还魂的故事流传下去，这对黄家能有什么好处呢？
“大公子在床上病了这么久，然后服药痊愈，也是家人照顾周到，大夫妙手回春。”饶家声最后对此事来了个结论，“万猎户估计进山采药，打猎去了，我们见到他会和他说，请大公子转告老员外知道，我们都是不会乱说话的人。”
可怜的万山衷，那天作战杀敌不少，但连个口头感谢都没有得到。
想起万山衷那个闷葫芦似的样子，对镇子上还有些了解的黄掌柜点点头，看来这些镇民都是明白人，这顿饭看来吃得值！
“其实，今日我们几个过来，都是为了继续修缮阅东楼的，要是知道老员外如此客套，即使是里正叫我们，我们也不敢前来的，还是尽快帮掌柜的修房子重要。”
阅东楼的菜不错，但酒嘛，还是算了，不如等游戏结束以后回天炉仙坊吃，醪糟永远比不了快乐水啊。
黄家也就没有再客套，倒是吩咐了伙计把菜都打包了送到各人家里去。
黄掌柜专门派了个伙计跟着他们去后厨，让他们尽管检查各处，便于修缮，也吩咐了大家务必小心，不要磕到碰到。
可以随意进出阅东楼各处搜索，就是这个任务最重要的地方：他们不可能仅仅对着那一团二层楼高处的丝絮发呆就能完成任务的，可以各处转转搜索，才是关键。
后厨院子里有一把半新不旧的梯子，此时也就派上了用场。
根据西山最新一版的攻略，还是强调蓝迅的那个一阶体技能“巧手”在这个任务中的作用，所以梁子濛和饶家声在下面给他扶着梯子，蓝迅身材轻巧，几下子就爬了上去，看到了那团犹如随风颤抖的丝絮。
看起来，这是一件丝织物的一部分，可能是在楼板断裂的时候被撕扯开的。
蓝迅轻手轻脚地抓住了丝絮，却没有使劲扯拽，而是顺着那些尚未丝线向里面看去。
果然，丝线的尽头，在断裂木板的一道缝隙里，更大一团丝织物在里面卷成了一个，小包裹的样子！
陪着他们到后院的伙计被钟旗拉着聊起了天，好像是在说一个不知道什么府有个叫武大的商人娶了个姓潘的女子的故事，伙计听得脑袋上的头巾都抓手里了。
蓝迅稳住了自己的心思，一根一根将那些丝絮从烂木椽子上清理下来，好像这不是几根丝絮，而是一箱子高爆炸药的引线。
他此时进入了一种很奇妙的状态，他自己并没感觉，但下面仰望着他的梁子濛和饶家声的眼睛都直了：他们甚至看不清蓝迅的手指移动速度，几乎幻化成了一片！
几百根丝线都被一一捋顺，好像是最初在织布机上的排列了，蓝迅微微眯了一下眼睛，这么看起来，似乎这块只有纬线没有经线的织物上，原本是有花纹，甚至是有文字的！
随后，他开始一点点轻巧拽扯那些丝线，卡在断裂木板里的那个小包裹一点点移动，逐渐接近了蓝迅眼前。
钟旗的故事里出现了葡萄架，伙计甚至开始流了口水，梁子濛和饶家声对望一眼，觉得钟旗当银匠是个错误。
最后轻巧一拽，碎木板发出了轻微的声音，一团柔软的丝绸掉在了蓝迅手里，入手有些沉重，丝绸里面裹着东西！
他随即将这团丝绸东西放进了怀里。
他向着下面的两位比划了一个只有玩家明白的OK。
在某个名场面结束以后，伙计差不多被钟旗废掉了，以至于饶家声问了他两边，他才醒悟了过来。
“哦，嗯，这上面啊，其实原来也是一间客房，二楼这边都是客房。不过这间是，是最后一间，最北边的一间，有点儿背阴儿没太阳，再加上看不到‘镜缘锦绣’，所以后来就改成了杂物间。你们看，这窗子都钉死了。”
然后伙计就和钟旗一起去找掌柜的要那杂物间的钥匙去了。
“现在不要打开那个小包裹，一会儿到杂物间去再看，省的还需要钟旗给伙计讲葡萄架！”饶家声咬牙切齿地说。
“丝绸里似乎裹着三片不大的长条形金属板，摸起来不知道是什么。”蓝迅若无其事地把手伸进怀里，却没有拿出来。
“梁老大留在下面，我们上去一会儿把窗子先打开，我总觉得，这杂物间的样子有些怪怪的。”趁着伙计和钟旗都还没有回来，饶家声拿起一根木柴，估计着楼上房间的大小，在地上画了两条线，然后用木柴当尺子，记了一个大致的房间长度。
不多时，伙计和钟旗讨来钥匙，带着饶家声和蓝迅上楼去了，只留下梁子濛还在院子里。
在二楼回廊的尽头，就是这间杂物间，果然，这里显得有些阴暗，确实不适合当客房。
伙计打开了房门，饶家声和蓝迅走进去，背后是伙计撺掇钟旗再讲一段的声音。
杂物间里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堆满了东西，而是仅仅有几把椅子放在墙角，地上有些竹编的筐或者篮子，有些杂物架子靠墙放着，挡住了大半墙壁。只是地面上有浮尘，屋中的味道不是很好。
饶家声看看那扇被钉死的窗子，打算回身叫伙计，却又停下来，直接走到窗前，单手一抠，横在窗棱上的一根胡乱钉着的木条就被他拔了起来。
窗户打开，窗外的空气一下子进来，夕阳也透进了房间，窗下的梁子濛抬头看着他俩，然后按照饶家声的手势，站到了标识边界的那根线处。
饶家声看看窗外，再比照看了看杂物间本身，眼中的疑惑更大了，蓝迅也看出了门道，低声说，“你是不是觉得，这间房有夹层？”
“我来量量，”饶家声举起刚才用来当尺子的那根木柴，“你现在把那个丝绸包里的东西拿出来看看，都是些什么。”
果然！在杂物间里测量，这个房间比外面看起的，少了整整一根柴火的长度，差不多是一尺！
而蓝迅的手里，拿着三块看起来是青铜的金属板，大小很像老式家具的门活页，只是每片都不是很规则，一片缺个角，一片中央带着凹槽，一片的边缘好似是一把梳子。
“这面墙比梁老大站的位置少了一尺多，我们把架子搬开看看！”
很快，架子被饶家声和蓝迅挪到了房子中间，那面墙彻底露出来，看来有很多年没有移动这些架子，所以整面墙都一间斑驳不堪，棕色的、灰色的、黑色的印子布满墙壁。
饶家声心里一动，从蓝迅手里拿起了一片金属板，按照那缺角的形状，在整面墙几乎立体的印子里摸索起来，很快，他发现了一处不起眼的棕色痕迹，看起来和这块金属板的形状接近，而且，是凹进去的！
他双手拿着那片已经带着体温的金属板贴在那个凹槽里，正好严丝合缝！
蓝迅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连忙拿起一片，同时丢给了饶家声最后一片，两个人好像是粉刷匠一样，在整面墙壁上搜索了起来，门外钟旗说的什么铃铛的桥段，他们都听不进去了。
几乎在同时，两个人都找到了凹槽，饶家声和蓝迅对望了一眼，同时将金属板贴了进去。
钟旗那讨厌的声音彻底消失了，包括刚才还能隐约听到的楼下后厨的声音，窗外起了一片雾气，梁子濛也看不到了！
在这面墙的正中间，斑驳的墙壁从中间无声分开，露出里面一块青石板，好像是一块细长的石碑被砌在了墙里，一列玄奇文字，带着微微的金光，出现在这石碑上。
何田田照例去了望莲湖，她如今能熟练驾着小舟在湖上穿行，犹如一位真正的采莲姑娘。
云在湖中，舟行天上。
自从上次回去，和则天大帝找个晚上好好聊了半夜，第二天自己躲在小院里狠狠地哭了几集肥皂剧，何田田觉得自己好多了。
世界真的变了，那些不可思议，或者自己根本没有想过的事情，真的在发生。而自己也在其中，无论自己变得多么厉害或者多么重要，其实能帮助别人，确是一种快乐。即使她当时戴着大口罩，但她看着昏迷的人从噩梦里醒过来，她自己也会在口罩后面微笑，只要他们不像花痴一样喊她仙子就好。
说起这个游戏，她其实真的没有搞懂如何玩，似乎只有男人才对一个游戏看中得犹如一个世界吧，她只看中这个世界而忘记这是一个游戏。
她知道那莲叶深处，哪里可以采到莲蓬，哪里有莲藕，哪里可以找到捕鱼篓，里面会找到一条两条鲜鱼，她知道鱼不可每次都捕走，假如鱼儿太小，随手也就放回去了。
风日正晴朗，荷花蔽州渚。
她私下问过是秀才的赵佳然，明明采莲曲，为何确实说荷花？看着赵大小姐一脸朽木不可雕的眼神看着她，然后从植物学和乐府诗两头一起讲了开去，她就举手投降了。
我能找到莲藕，你赵秀才可以说出芙蓉、芙蕖又怎样？菡萏是什么？能做拌菜吗？
她点开小船，徐徐回航，身后的莲叶似乎在说着悄悄话，说着今早那颗晨露。
每次进来游戏，何田田都是希望能见到那个第一次遇到的小女孩，虽然当时还是说书人扮演的小女孩的声音，但何田田知道，那个小女孩一定就在镇子上，所以她每次只要有机会都会去集市。
虽然赵佳然给了她一大把银叶子和大公会私铸的铜钱，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去把莲藕卖掉再去买些米和吃的，才是真正的生活，至于那些米面从来就没有真的被做成食物，她似乎也不放在心上。
提着竹篮，她走向镜缘锦绣下面的集市，这座初时看起来怪异的高耸的石壁山峰，如今几乎是她在混元镇的天然路标。无论在哪里，她都习惯抬头找到它，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觉得自己是在启明录世界里，在这一方天地里有自己的一个道标。
她将那枚粉色的戒指配了一根细细的项链挂在脖子上。赵佳然和文慧郑重其事的告诉她好几次，希望她在游戏里就戴着工匠做的那枚素戒，还专门给她讲过几种可能的使用方式。每次赵佳然讲这个的时候，她都觉得赵大小姐看起来像卖苹果的那个邪恶王后。
当她拎着竹篮到了集市，正打算去自己第一次占的那个位置时，她看到了一个小女孩，在石壁下的那个水池边自己玩耍。
丸子头，粗布的宽大童衫，手里拿着一块不大的红色手帕，似乎在水池边一蹦一跳地跳房子。
那一个瞬间，何田田似乎看到了自己幼儿时的样子，似乎自己当初也曾经这样，一个人在自己家的小院里，或者在公园的空地上，一个人跳房子。
她拎着竹篮慢慢走了过去，集市上没有什么人，但此时，何田田似乎是走在一个梦里，可能是她自己的梦，也可能是那个小女孩的梦，她生怕有个什么惊动，让这个梦醒来，一切就不见了。
小女孩果然是在跳房子。
等她走近了，小女孩正好开始转身双脚跳了一下，抬头看到了她。
“何家姐姐。”小女孩看着她，甜甜地叫了一声。
和她听到过的那一声一样，和她无数个梦里听到的一样。
何田田把竹篮放在地上，自己也蹲了下去，看着这个圆嘟嘟脸的女孩，不由笑了。
“何家姐姐，今天你怎么这样高兴啊？告诉你，你笑起来好漂亮啊！”
何仙姑觉得自己的舌头都融化，已经不会说话了，她深呼吸了一下才说，“今天我有新鲜的莲藕，小妹妹要不要？”
“婶娘说，不可以每次都从你那里要吃的，说我会变成胖子。”
胖子？肥嘟嘟怎么了？你这么大的时候，大概是这辈子唯一有资格吃胖的年纪啊！
“没事，妹妹好看，将来不会变胖。婶娘，是不是今天没有来呀？”在地球上，假如这样问，大概会被周围的大人报警。
“婶娘去了货栈，今天是她去交布的日子，等拿到钱，说给我买吃的。老夫子最近咳嗽，所以我们不用去背书了。”小女孩显然以为何田田也是镇子上众多盘查人员之一，就把自己为什么要一个人在这玩都招供了。
何田田从竹篮里拿出最大的莲藕，使劲掰了一大块递给了小女孩。
“给你，姐姐给的，告诉你啊，女孩子就要多吃莲藕，这样将来长大了才漂亮，皮肤才会白。”每个女人都是相信这些，无关年龄。
“真的吗？会和姐姐一样白吗？”
假如这个世界真的有怪物，真的有那么一个终极魔王，这一刻，何田田感觉自己可以把它一脚踢到月亮上去，有这么可爱女孩的世界，怎么还会有怪物？！
女孩子看着莲藕犹豫了好一阵，然后伸手拿了过来，“何家姐姐，你为什么现在叫我妹妹呀？你以前都是叫我囡囡的。”
何田田觉得现在自己就是个人口贩子了，“叫妹妹多好呀，姐姐喜欢有这么个妹妹就好了，那你还是喜欢我叫你名字啊，那你名字叫什么呀？”
“我名字就是叫囡囡呀。”
这种对话，真的是游戏里的脚本吗？！
“我拿了你的莲藕，我不会白白拿姐姐的莲藕，我用自己宝贝和你换。”小女孩举着自己的小手，这块藕在她手里显得更大了。
何田田一只手放在胸口，隔着衣服抓住自己的那枚雨花石的戒指，“你上次已经送给我雨花石了呀，我很喜欢，那块雨花石，我们可以换一年的莲藕。”
“真的吗？”小女孩眼睛一下子睁得大大的，但随即又低下头看看手里的莲藕，“老夫子说，人不可以贪心。”说完，她拉着何田田的手，“姐姐你和我来，你给我这么大的莲藕，我告诉你两个秘密，没有人知道的秘密。”
何田田抓着囡囡的胖乎乎的小手，站起来迷迷糊糊被拉走了。
镜缘锦绣石壁下，是一处天然的水池，这里是缘水池，何田田隐约记得说书人以前说过这里是个活水池，好像有暗河或者什么水道从石壁里流出，在这里形成了一个不大的深池，里面是蓝色的小鱼。
囡囡把她拉到了水池边上，指着一个地方对何田田说，“何家姐姐，你以前都是在这个地方卖莲藕的，为什么今天却不来这里了呢？”
“是吗？我以前在这个，摊位啊？”何田田越来越心虚自己成了拐卖人口的。
“是呀，你以前都在这里的。”囡囡一本正经地看着她，“你看太阳现在已经在西边了，告诉你第一个秘密，你站的这个地方，等一下可以看到一个好看的东西。”
说完，小女孩开始看着太阳的方向，“看到了吧，太阳在吉安山的那个山尖上了，从那个地方再继续走一下，过一会儿就要到集市散的时候，婶娘就来叫我跟她回家去了。”
这算，是个秘密吧，个人秘密。
“好了，你看，太阳到那里了！”小女孩笑着指着那里，然后忽然回身指着缘水池，“姐姐你快看，看那里！”
何田田迷惑地随着小女孩的手指转向了缘水池，就在那么一瞬间，缘水池上似乎漂浮起一颗金色的光球。就在何田田几步远的地方，似乎是一颗从水面突然升起的金色珍珠，没等她反应过来，金光暗淡了下去，水面一阵涟漪，小球不见了，似乎是沉入了池中。
“好看吧？我无意中发现的！”小女孩指着那个小球消失的地方，晃着脑袋咯咯笑起来。
何田田惊呆了，她回身看了看周围，已经陆续散去的那些镇民，似乎是谁也没有看到这个奇异的景色，都在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或者和边上的人说着什么。
只有她自己看到了这个金色的小球，而且，她看清了这个金色小球上刻着字：
“续缘丹”！
这，这会是什么呢？
“我告诉你啊，姐姐，”小女孩神秘地靠近何田田，把小手放在自己嘴边，何田田不由再次俯下身去，把耳朵凑了过去，“何家姐姐，这个秘密，每天只有在这个时刻才能看到，也只有在你站的这个地方才可以看到哦，不要告诉别人！”
何田田拼命点头。
小女孩呵呵笑了起来，拿着莲藕大口吃了起来，脑袋一摇一晃的。
过了一会儿，她好像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秘密没有说，就又拉着何田田站到了缘水池边上，此时已是夕阳，今天似乎有火烧云，西边的天空好像映的通红，缘水池水清澈见底，水面反射着远处的彤云和背后高耸的石壁，好像一面明镜。
小女孩在地上左右转转，终于选定了一颗很小的白色石头，她拿起石头吹了一下，递给了何田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老夫子教我们念的，但我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老夫子告诉我，将来我会写这八个字的时候，就知道了这句话的意思。那时候，要是我丢一颗缘水池边的石头进去，再念一遍这句话，就可以看到未来的姻缘，姐姐知道什么是姻缘吗？”
当然，每个看肥皂剧会哭的女孩子都知道，而且无论类似的传说多么奇怪，她们都会去试试探问。
何田田微笑着接过那枚小石头，学着囡囡的样子吹了一口气，然后将石头轻轻丢进了缘水池。
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久久不散。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何田田虔诚地念了一遍，然后闭了一下眼睛，随即低头向缘水池中望去：涟漪中，一只巨大獠牙的野猪正直直看着何田田。
她惊叫一声，一下子跳出去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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