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娇贵_妻主大人是道祖[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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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娇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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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离恨头痛欲裂,他睁开眼,入目就是一节锦缎似的长发,漆黑如墨,正搭在他肩膀上,甚至他手里还攥着一些。

  再往上看,对上梅问情那张清雅美貌、云淡风轻的脸。他心中猛地一震,瞬间坐起身,然而腰软体虚,险些一下子又栽到她身上。

  女人抬指点了点他的手背:“哎呀,享受过就不认账了。”

  “我何曾……”他反驳的话都冲到嗓子眼儿了,想起昨天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幕,又不敢说了,半晌才道,“……发生什么了?”

  梅问情盯着他的眼睛:“你贴在我怀里,求我宠幸你,说要嫁给我,要给我生孩子……少侠虽然浪迹江湖,但这自荐枕席的本事着实不错。”

  青年耳根泛红,几乎要撑不住体面,怀疑道:“真的?”

  梅问情笑眯眯地道:“当然是真的,撒谎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这世上像我这样勇于负责的好女人已经不多见……”

  她话音未落,就被一截枕头砸到面前。梅问情拽开枕头,看到贺离恨被气得活色生香的那张脸。

  他看出来对方是在骗自己了,可偏偏昨天那事儿只能怪他,怪那条淫性不改的蛇,怪不到梅问情身上。贺离恨虽然气她在这事上都敢信口胡言,但忍了又忍,说得却是:“昨晚的事麻烦你了。”

  梅问情微笑道:“不麻烦,你那几声好姐姐叫得我心都酥了,贺小郎君……”

  她这声音又轻又柔,羽毛似的擦过耳畔。贺离恨浑身一抖,好似昨夜他真的贴到对方身边,不知廉耻地叫她姐姐、自荐枕席去了,他虽知这事恐怕是对方胡说的,却还因为这些隐秘念头而身躯微热。

  那蛇毒恐怕是沉在了他身体里。

  贺离恨移开视线,苍白的薄唇已经被摩挲得充血泛红,微微发肿。他还没照过镜子,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样一副被人蹂/躏的面貌,只是缓解口渴似的多喝了几口茶,便道:“我洗漱去了。”

  背影跟逃难似的。

  梅问情望着他跑掉,手中不知何时揪着一条漆黑的小蛇,拎起来捏面团似的玩儿。昨夜还跟自己主人威风八面、自作主张的魔蛇,这时候瑟瑟发抖,简直像天真无害一脚就能踩死的蚂蚁一样。

  “你倒挺会献殷勤。”她道。

  小蛇委屈可怜地嘶嘶两声。

  “找他去吧,一会儿他该发现你不在了。”梅问情松开手指,声音散漫,“我又不杀了你炖汤,这么怕我做什么。”

  那蛇便呲溜一声滑走了。

  本来今日就该启程,离开一片祥和的申州,但因为昨夜魔蛇捣乱,他的伤一下子爆发出反弹的迹象,连外表的康健也支撑不住。

  气血亏空的虚弱还在其次,当四周昏暗之时,连他的眼睛也看不清东西,牵扯到了难以修复的内伤。刘潇潇告知了庄老先生,得知老师今日没启程,又送来不少吃食和药材。

  她这么一个世家小姐,撸着袖子烧饭煮药,诸般杂事样样精通,确实让梅问情很是满意。

  刘潇潇吃过饭就走了,炉子上架着的药壶也被取了下来,只等倒进器皿里即可。

  贺离恨倒了碗药,苦涩气息蔓延开来。他闭着眼睛喝空了药碗,忽然道:“我是很危险的人,其实你不该跟我一起走,这地方很好,清净安全……”

  梅问情伸手提了一下肩头的衣裳,头也不抬:“这话我听着烦。”

  贺离恨奈何不了她,又道:“我是真心为你着想才说的。”

  “你身体没好,不该心急。”梅问情凉凉地道,“我也是为你着想才说的,你听了吗?再说,我不跟着你给你收尸,你这身体平白糟践了怎么办。”

  对方沉默了一阵子,过了一会才响起声音:“那我们明日就走吧,我的伤不要紧,这些药,其实也治不好我。”

  梅问情放下书看着他,两人的视线交汇。她的眼睛平日里都带着笑,那是一种虚假的、冰凉的笑意,但此刻对视,她眸中只有平静。

  “治不好你。”她自言自语,“我知道。我也该走了。”

  她在这个地方盘桓了这么多年,也该挪挪脚步、动动地方,这世上像贺离恨这么漂亮好看、又逗起来可爱的男人不多。

  她说完这些话,贺离恨又念念叨叨、反反复复地说了好些话,又是劝她,又是告诫,要不是她看得出贺离恨的功法跟脚,差点以为这人是个光明磊落的正道了。

  她低着头喝茶看书,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桌子,态度很是敷衍。贺离恨看她这样,也住了口,本想掉头就走,走前又回头,把梅问情手里的书抽出来,掉了个方向塞回去:“还看书,你一直都拿倒了,我看你除了艳情话本外,没几页书是看得进去的。”

  说罢,终于扳回一城似的,神清气爽地走了。

  梅问情看了看他,又看了眼书,啧了一声:“脾气还不小。”

  ————

  启程那一日,天灰蒙蒙的。

  梅问情登上马车,远处响起一阵冲天的乐声和排场极大的红色礼箱。刘潇潇将金银细软放到马车上,跟老师解释道:“……那天您把信烧了,没有去,但这事让白家老大人知道了,就给渊哥哥订了亲,这是送聘的队伍。”

  “哦。”她应了一声,进入马车。

  马边的四角铃铛响了,滴溜溜地碰撞。马夫娘子坐在外头取车,跟送聘的队伍擦肩而过,洋洋洒洒的喜乐吹奏声在这一瞬间微弱起来,仿佛只能听见马车上叮当、叮当的铃声。

  贺离恨掀开车帘望过去,道:“你心里真没有一点想法吗?”

  梅问情道:“我是吊着人的坏女人,风流至极,正常人瞎了眼都看不上,他逃离虎口,贺小公子为我行善积德、救他于水火之中,堪称活菩萨,很该为他高兴才是啊。”

  贺离恨被噎了一下,只以为对方还记恨他:“……我就不该跟你说话。”

  两人沉闷地待了大半日,在马车驶出申州的时候,贺离恨闷得不舒服,起身下去骑马。外头的驾车娘子连忙道:“哎哟,您是读书人家的相公郎君,怎么能下车来抛头露面,别开玩笑了,儿郎哪会骑马呀?要不您让车里头的梅娘子,您妻主来,让她抱着骑在马上,也稳当些。”

  “那不是我……”

  “怎么了?”梅问情从车帘里探出头,也不嘲讽人了,忽然笑容满面地道,“我这夫郎脾气大,让你看笑话了,他非要骑马,养得娇贵又说不得,我怎么拦得住。”

  驾车的娘子道:“哟,都说读书人家宠爱郎君,我看真是宠得过了头了,这要在我们家,谁能这么宠着呀。”

  梅问情深以为然地点头:“还能怎么样,人都嫁来了。”

  “是啊,还能怎么着,这些小郎君小爷们,没有一个好相处的,动不动就冲动,哄不听说不动的。要不梅娘子也下车?”

  “要不是他闹,我真是懒得动了。”梅问情从车中出来,她翻身上马,将手里的一件披风罩在贺离恨的身上,然后拉过他的手,一把捞进怀里,护在身前。

  梅问情双腿一夹,马匹便跑出去百十米,迎着黄昏时微醺的风。怀中的身躯有些瘦,但环着腰身却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手感很好。

  “梅问情……”

  “你低头看一眼。”她的手臂从后环绕过来,声音悬在他的耳畔后侧。

  贺离恨当即心生警惕,视线向下一扫,忽然发觉向前小跑的骏马后方,一大团浓稠漆黑的影子漂浮在身后,膨胀成一个臃肿女子的形状,不紧不慢地追着马匹。

  果真是以申州为界,出了这地界之后,即便他不去刻意追寻,好像这些诡异灵物也会为了吞食他的残破道躯而寻上门来。

  贺离恨道:“你果然不是普通人。”

  勒着他腰身的手紧了紧,梅问情的唇几乎碰到他耳尖,气息凉薄如霜:“你说错了,我就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士书生,只是比别人聪敏一点儿。少侠想好怎么应对了吗?”

  “这是什么东西,你知道吗?”

  “这是食姥姥。”梅问情轻声道,“从京城到申州皆受庇护,神鬼不侵,就如同一个被划定的安全区域,各地的土地游神、城隍江女,皆受皇帝调派、有龙气镇压,所以此朝一世不灭,安全区域内就永世安宁。但出了划定区域之外,最常见的就是食姥姥。关于它的怪谈也最多。”

  “什么怪谈?”

  “食姥姥没有实体,专吃远行游客的心脏。它缀在车马后面,等游人停下休息的时候,就从后面钻进马车里,从后抱住人,挖出心脏食用。”她道,“如果味道鲜美,食姥姥就只吃一个,如果味道不合口味,它就会把所有行人的心脏都挖出来捣成烂泥做酒。”

  人间什么时候这么可怕了?贺离恨心中一悸,对此刻的情景也有些无法摸准,若是在他全盛时期,别说一个食姥姥,就是百鬼夜行,遇到他也需绕道。

  “让马跑快点,食姥姥既然跟着我们,我们得离驾车人远点。”

  梅问情似乎很轻地笑了一声,随后胯/下的马便如贺离恨所言陡然加快,飞速奔驰向前,对驾车娘子的呼喊置若罔闻,很快便跑出去很远。

  贺离恨盯着身后那团臃肿的阴影,见食姥姥的影子追赶过来,颇有几分着急忙慌、支离破碎的感觉,一会儿丢下了胳膊、一会儿丢下了眼珠,好不容易才身体齐全地跟紧。

  就在马匹暴冲、加速到极限时,那条魔蛇盘卧在贺离恨手中,化为一柄漆黑细刀,刀身上流转着金色的封印纹路。

  “掉头!”

  在他话音出口的同时,梅问情驭马的手狠狠攥紧向回一拧,这匹加速到极限的马被勒紧缰绳,在空中高高地扬起蹄子,然后极为不可思议地扭曲晃动,偏过身子绕了半周转到后面。

  贺离恨手中的蛇刀扬起,震开的魔气破开那团无形的阴影,原本空荡荡的半空露出一个臃肿庞大、穿着花花绿绿的鬼怪模样,它脸色惨白,脸颊上点着血红的圆圆腮红,张开了血盆大嘴。

  蛇刀“刺啦”一声,穿透了那张嘴,在切开的嘴角裂口里,从幽深的口腔中扑簌簌地往外掉着一颗颗心脏。

  “看生活迹象,最多还剩五成。”

  两人各自沉默了片刻——许州城是一个坚固主城,常住人口约有五万,蝎娘娘借道而来也不过一个多月便已残害无数,她是真想把许州城化作一座鬼城。

  席面上的一张桌案能容两人共饮同食,贺离恨在梅问情身边,狐仙儿则在右手边临近的桌案,而那个戴着斗笠的女人正好落座对面。

  她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张生长着鳞片和角的脸,面庞跟蛟龙类似,但她浑身既没有香火味儿,也没有海腥气,光凭气味而言,很像个纯粹的人类。

  桌案上燃着白色蜡烛,每个席位上食客都面貌不一,奇形怪状,大多是猖獗丑陋的异变鬼物,也有些长着兽脸、不成气候的妖。它们之中有的第一次入席,惴惴不安,有的神情期待,早已是蝎娘娘宴席上的老饕。

  上首的位置是空的,在上首的右侧第一个,则坐着一个腰间挂着葫芦的年轻男子,放眼望去,他的外表是这些东西里面最像人的。

  “那个人就是巫郎。”胡掌柜悄悄道,“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

  根据司天监的情报,蝎娘娘麾下有数位鬼兵,两大护法,一个是她的干女儿怨魂蛛母,如今已经被巡逻使切成碎片,另一个就是“巫”,这是一个真正的活人,而且是蝎娘娘的男奴爱宠。

  巫长期跟蝎娘娘交合,身躯早已阴冷无比,寿命短暂,如风中烛火摇摇欲坠,但不知道蝎娘娘用了什么办法,居然为他续了命。而这人也不是没有本事的摆设花瓶,他身后站着“柳先生”。

  “要不是我家胡三太奶她老人家忙碌,我还会怕他身上的柳大先生?”狐仙儿酸溜溜地道,“柳大先生总找这些年轻小爷们当弟子,这出马弟子给别人家鬼物效力,她竟然都没过问。”

  北方域外之地有胡白黄柳灰五大仙家,吃人供奉、保家收徒。巫郎便是柳家“柳先生”的弟子。

  “你这胡家子孙给朝廷做事,你三太奶不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嗨……那能一样么……”胡掌柜摸了摸鼻尖。

  不多时,一道道珍馐美味被傀儡们端了上来,依次呈现到食客的面前。精致玉盘当中放着薄薄的肉片,上面洒满了酱料,每一道菜都异香扑鼻,看着美味无比。

  胡掌柜食指大动,犯馋地盯了一会儿,见他们夫妻没动筷子,吞咽了一下口水,她刚扭过头想询问梅问情这菜有没有问题时,便听见两人的对话。

  梅问情:“切得够细致,连腥味儿都没有。”

  “人肉宴。”贺离恨道。

  “她这主人真不够意思,只想着宴请那些鬼物妖魔,也不知道多为咱们人考虑。”梅问情单手抵着下颔,稍微偏头,珍珠白羽耳坠随着她动作晃了一下,“若是我脾气不好,恐怕要掀桌子了。”

  贺离恨看了她一眼,单手按住蛇刀的柄,眉目平静地道:“你现在就可以掀。”

  他虽没有刻意去哄,但总能让梅问情愉悦开心,她唇边微勾,眼中带笑地环过他的肩膀:“收收杀气,我的好郎君,这菜还没上完,你且容忍一会儿,要不就多看我两眼,务必能看得含情脉脉、满腔柔情……”

  贺离恨一身的寒意尽数消退,不自在地道:“谁要看你,这张脸我整日对着,都要看烦腻了。”

  话虽如此,他却将对方的手握住,若无其事地放在腰间,还悄悄在她手背间覆上自己的手。

  梅问情并没发觉他的小动作:“你还要看许久,这就烦了,那怎么行?”

  胡掌柜听到这里,一边对这桌子美食兴致全无,一边假装什么也没听见似的过滤两人的打情骂俏。

  菜品上齐之后,席面上响起咚咚咚的鼓声,嘶啦声不绝于耳,那些长着蝎尾的鼓童从红漆大鼓中钻出来,趴在大鼓的顶端向天空望去,此起彼伏地喊着“娘亲”、“娘亲——”

  四周一时纷乱不堪,这些鼓童的叫声重叠起来,令人头晕目眩、目不能视。这些对梅问情却无影响,在她眼前,这场露天宴席的上空刚刚还晴空万里,转瞬间就被庞大的鬼气所晕染,如同乌云盖顶。

  跟这位鬼王一比,那位“新嫁郎”身上的鬼珠几乎不值一提。她那滥杀无辜、吸食生魂所得的鬼珠,若是能配合灵药练成丹丸,说不定能一举修复贺郎的筑基灵台。

  梅问情如此想着。

  乌云盖顶之后,天际鬼气汇聚的乌云之中,迎面驶来一架凌空的大辇,飞辇豪华繁丽,周围翻飞着系带。有矮小而青面獠牙的小鬼架着飞辇,向宴会中央驶来。

  在飞辇座椅之上,一个披着黑色大氅、广袖纱裙的女子慵懒斜倚着,她相貌平平、眼尾微勾,似乎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纱裙,身材窈窕婀娜,在蝎娘娘的肩膀上,正趴着一只蝎尾鼓童,鼓童一旁就是在城门口敲鼓的蒙面女,尽皆侍奉随行在她身边。

  飞辇落下,巫郎起身迎接:“妻主夜安。”

  蝎娘娘光裸着双脚落地,抬手点了点肩头鼓童的脑门,四周头晕脑胀的婴童叫喊声就瞬间停下。她揽过巫郎,声音冰凉地道:“你在这儿坐什么,同我上座。”

  说罢,她便领着那男子坐到主位之上,环顾席上之人,随意道:“蛛娘越发不听话了,夜宴已经许久不至,她可同你告假?”

  巫郎道:“不曾见到她。”

  蝎娘娘冷哼一声,对这个义女大为不满,她勾松了身旁青年的外衣,伸手环绕住他的腰,附耳道:“若非我成事在即,早就收拾了她这个狼子野心的东西,只是有些事情耽误不得,用过这顿丰富佳肴,我就宰了福姬给你续命。”

  “柳先生说我的病……”

  听他提及另一个女人,哪怕那是一只蛇仙儿,蝎娘娘也大为不悦,伸手捏了他一把,巫郎脸上便泛起红晕,吃痛地闭口不言了。

  许州城城主之女的小名就叫福娘。

  鬼王已到,诸位食客便顺理成章地开席,那些怪异生物大多狼吞虎咽、大快朵颐,只有他们几人连同那个新入席的、脸上长着鳞片的女人没有品尝。

  上首的蝎娘娘望向几人,先是在那个脸上长着鳞片的女人身上停顿了一会儿,考究似的凝望片刻,忽笑道:“原来是个误食了蛟珠的人,这当然是座上宾,小婉,你看走眼了。”

  旁边名叫小婉的蒙面女无声点头。

  “这两位……”她转而看向梅问情。

  蝎娘娘仔细端详时,她肩头的鼓童抬起脑袋,猛然大叫道:“娘亲!她欺负我,她欺负我!”

  这鼓童数量众多,但似乎所有鼓童的记忆和行动都被这一只所调遣。它大叫之后,又心有余悸般紧紧拽着蝎娘娘的衣衫,流露出因痛畏惧的神情。

  蝎娘娘盯着梅问情脖颈上的金纹瞧:“我这小儿什么也不懂,大抵是冒犯两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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