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鼓声_药罐子受爱虐不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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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鼓声

  次日,沈宁邀请李昌雅和陈苍南去别墅做客。

  这天还是工作日,家里只有丽姨和定时来清理的工作人员在,这周已经连续了一周的晴天,阳光正好,午后白云闲散,沈宁把还未完成的画拿出来到院子里。李昌雅和陈苍南站在画架前,看着眼前苍茫无垠的雪山。

  经年白雪层层叠叠,从望不到头山巅至山根,那一片刺目的白极具冲击力地在第一时间内侵占了观看者的视线,那几乎成了整个天地唯一的色彩。它之上,淡薄的光线才从天际的另一头露出一个削瘦的影子。

  那影子虽然单薄,但高高耸立的电线塔,裸露的苍青色石块上一株俯趴着的枯草,湖泊若隐若现的粼波,两头只看的到犄角的山羊都尽数被包裹在那一线灰色的光下。

  那是黎明到来是带来希望的存在,那是生机所在。

  陈苍南和李昌雅站在架子前,陈苍南:

  “你说这是黄昏还是破晓?”

  “破晓吧,虽然大规模地涂抹了雪山的白,但隐藏起来的才是作者想要表达的东西,而且它整体色彩色彩有种蓬勃向上的冲劲,像是破晓前的蛰伏。”

  李昌雅用专业的眼光分析道,然而他再一看,又忽然不确定了起来,画的作者虽然赋予了光生机,但同时还是大量地描绘了雪山即将沉入黑夜前那种旷远寂寥的氛围,那种沉重的氛围压住了远方的生机,仿佛随时都会将整个画面拖入黑暗,让人心生畏惧。那是黄昏才有的力量。

  这两种力量角逐,让人一时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时候。

  两个人在画前站了许久,不管他们各自心里是什么想法,总之,单就这幅画的表层,就足够让赏析家讨论上一年半载。如果沈宁足够幸运,足够有名气,也许能讨论上上百年,只要他自己不开口。

  李昌雅看向沈宁:“这就没了?”

  “有,还有。”

  沈宁看他这么给面子,把自己前两天才画好的另外一幅画也拿了出来。

  这幅画就很有新年特色,他画的就是这个小区,整个小区火树银花,巨大的“新年快乐”四个字直接彰显了画的主题,小区里各家各户都亮着灯,每一家都像是发着光。

  这个主题虽然很简单,但沈宁用了非常幼儿化的笔触和色彩,刻意将画面涂抹的像是儿童画,连着“新年快乐”四个字也是又大又圆,全篇充满了过年的欢快气氛。

  沈宁:“看,怎么样?”

  陈苍南连连点头:“颇有趣味。”

  李昌雅翻了个白眼:“什么趣味,你就乱搞吧。”

  “哎,你还别说,秦夫人问我最近有没有什么作品可以用于展出,我就把这幅画拍给她了,她说很不错,正好可以挂在少儿馆里。”

  李昌雅:“”这是什么值得欣喜的事情么?

  看完画之后沈宁带两位客人参观房子,这房子可比画让沈宁放心多了,就算他的画有可能不够好,这房子绝不会不好!

  果不其然,陈苍南逛了一圈,连连说道:“这房子不错啊,地带很好装修也好,进来的时候安保也做的不错。很贵吧?”

  李昌雅还没来得及嫌弃他的世俗,沈宁微微一笑,道:

  “我男朋友的。”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上上次在秦夫人家里,以及上回某人大张旗鼓地将散落在五湖四海的大师们请来圣诞一聚,两个人关系不言而喻。

  陈苍南倒是没什么,李昌雅嘴角抽了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过等到丽姨将点心端来,三个人在阳台上围坐着开始吃点心,他就完全忘记这回事了。

  丽姨看着三个吃起东西来像小孩一样的画家们,微笑着下楼。

  “喂,先生啊。”电话响了,她接起电话。

  手机里传来熟悉的男声:“客人们怎么样?”

  “好着呢好着呢,刚刚和沈先生看完了画,现在在上面吃点心呢。今天给沈先生做了上回他喜欢吃的鸡蛋糕,还有小饼干和红茶。”

  “嗯,客人们开心就好,好好招待客人,我今晚准时回来。”

  “好的好的,知道了,先生!”

  丽姨喜滋滋地收好手机,眼里掩不住的开心。

  两位先生是越来越好了,沈先生刚来的时候,两个人还生冷呢,在她面前恩爱也很不好意思,现在这两人啊是越来越好,越来越亲了,这家啊也越来越像一个家了。

  楼下女人美滋滋地进了厨房张罗晚饭,陈苍南喝饱了水去洗手间。沈宁手上捧着一块华夫饼,甜蜜蜜地沿着边啃它,李昌雅放下了手上的杯子,目光盯着沈宁,眼神若有所思。

  沈宁被他看了足足有一分钟,终于忍耐不下去。

  他抬起头:“有话请说?”

  李昌雅果然有话请说:

  “你的画里面有一股非常自我,非常高傲,目空一切无所顾忌的力量,这股力量既疯狂又傲慢,让你的画具有强大的冲击力,正是这股冲击力让你的画打动人心。作品体现的是一个人的内心,我很好奇你是从哪里获得的这股力量。”

  沈宁:“这很简单,如果你重复一遍我的人生,说不定也会获得这股让你愤怒让人疯狂的力量。”

  “比如?”

  “比如,贫穷,比如,家庭暴力。”

  李昌雅怔了怔,点点头道:“的确,长时间的贫穷容易扭曲人的心灵,致使人自卑,极度的自卑又会引发极端的自负,家庭暴力就更不用说了。不过,你都没有展现在你的外表和行为上,这一点让我非常惊讶。”

  “其实,也不算完全没有展现吧,只是我比较擅长伪装。”

  沈宁开心地说道:“就比如我现在开开心心地在跟你喝下午茶,你不会知道其实我内心很想叫你滚蛋,或者伙同陈苍南一起按住你缝住你的嘴巴。”

  李昌雅:“……”

  正巧此时陈苍南回来了,他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沈宁转过身向着他温和一笑,说道:

  “没什么。”

  李昌雅:“”

  虽然李昌雅看似有一点点不自在(警惕),但他们聊得还算愉快,临走前陈苍南道:

  “4月份的亚洲展,你会参加么?”

  沈宁:“看吧,如果我把这幅画完成,可能会参展。”

  陈苍南:“那挺好的,我很期待你把李昌雅也挤下去,这家伙一点都不尊老爱幼,真的一点都不爽。”

  李昌雅:“我人还在这呢。”

  两个人在傍晚黄昏下离开,总结这一天的历程,就是两位未来大师吃饱喝足开开心心地走了,而过不久,这栋别墅的真实主人也回来了,晚上两人开开心心地吃饱喝足。

  时间就这样平缓地过去,又过了两天,沈宁开学了。

  由于沈宁这会儿已经找到了未来职业,并且确保自己不会饿死,他现在上学就是为了开心,为了好歹拿个学历,这毕竟大学生不拿毕业证书说不过去是吧?

  不过没有未来压力,他每天过的都很快乐,丽姨每天早上送他出门,都有种送孩子上学的感觉,还不是大学,就初高中。

  日子过的平稳,有天回来的时候,他突然说道:

  “谢先生,我要练习打鼓。”

  谢寅从桌子后头抬起脸:“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学校有个专门为福利院啊养老院之类免费表演的社团,他们走了几个会乐器的,正在招新,正好我以前学习过架子鼓,就加入了。”

  谢寅也没问他什么时候学的打鼓,怎么提交上来的报告上没有,反正他货不对板地方多了,不缺这一样。

  “你的身体坚持的住么?”

  沈宁是那种在一定噪音下停留十分钟就会大脑抽疼的人,如果一般人对噪音的忍耐强度是5,那么他大概就是2或者。架子鼓分贝至少70以上,正常情况,他待个半个小时就到极限了。

  沈宁充满自信地说:

  “谢先生,我发现这个跟学车是一样,虽然听着可能会觉得难受,但自己练就不会。这个我学过的,你放心吧,肯定没问题。”

  既然他都这么说,谢寅也就道:“那你周末在家练吧。”

  “好啊。”

  不等周末,第二天上午就有人把鼓送来了别墅,没两天,一个小型私人音乐室也改建完成了。周五的晚上,沈宁坐在架子鼓面前,非常满意地拿起了鼓棒。

  “铿”的一声,然后是“哐”的响声,紧接着是“铿咚锵咽嘭”,紧密的鼓声连成一片暴雨冲刷着石板地面,是冰雹砸在路过的车顶砸出一个巨大的坑,是狂风撕扯着扎根的大树,海啸卷起岸边的冰淇淋小店,蝗虫路过青青草原这充满节奏感,享有韵律感的演奏,千言万语只能汇成一句话:

  难听。

  沈宁连续击打了十来分钟,终于自己先受不了地倒了下来。

  谢寅神色如常地从耳朵里拔出耳塞,道:“学过?”

  沈宁趴在鼓上,有气无力地说:“学过一段时间。”

  谢寅走过去,伸出手道:“给我。”

  沈宁半信半疑地把鼓棒交给他:“谢先生你也学过?”

  谢寅淡淡道:“学过一段时间。”

  “”

  谢寅的学过一段时间可比沈宁的靠谱多了,他先是寻找了一会感觉,然后才拿起鼓棒开始正式打奏。

  一段富有节奏感的音乐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地传出,谢寅手上握着鼓棒,袖子半卷到小臂,因为手上不间断的动作,手臂肌肉时而收缩时而扩张,露出非常结实的肌肉曲线。他领口扣子解开了两颗,颈部一块的皮肤因为全神贯注而泛出淡粉的颜色,乌发垂落,遮掩住眼底的光。

  这是与他平时截然不同的形象。有点张扬,有点叛逆,非常的英俊,甚至有点年轻气盛的凌冽。连同他削薄的唇也不再如往常刻薄,反而让人有种想要亲吻的冲动。

  沈宁看着他的侧脸,鼓点密如骤雨,又像是春日潮湿的泥土透出的黏稠气息,让他大脑在短暂时间内陷入混沌当中,只有鼓声不停不停地顺着大脑渗入他的身体,连同指尖和心脏的部位都被浸透。

  片刻之后,鼓声忽然停了下来,谢寅转过脸,他漆黑的瞳孔里带着一点冷白的光,在空气中微微颤动,就好像一潭碧波被风吹开,水波忽地一漾,装不下的水从井口慢慢地流下来。

  沈宁盯着他的眼睛,有瞬息的怔忡。谢寅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然后沈宁先他一步反应,他豁地起身,大声喝道:

  “别动!”

  沈宁立刻拿出手机,跑到屋子前面,单膝跪下就开始连拍模式。这还不算,他打开音乐室的门,大声喊:“丽姨,丽姨!帮我把家里的照相机拿来。”

  谢寅刚要开口,沈宁站起来,伸出一只手道:

  “谢先生,稍等,我先发个朋友圈。”

  他口中喃喃自语:“这么帅的造型,这么与众不同的气场,不发朋友圈不可惜了么?”

  “等等,我先P一下,加个滤镜不,这已经趋近完美了。”

  谢寅:“”

  男生自言自语地摆弄着手机,谢寅摇了摇头,低下头。

  等到谢寅重新拿起鼓棒,伸出手掌模拟着,似乎在回忆从前学过的乐谱,沈宁才从他完美发出照片的手机里抬起头。他捂了捂胸口位置,很好,已经平复下来了。

  谢寅的嘲讽激发了沈宁的学习热情,他现在每天晚上都在练,加上周末,一周之后,他终于重新找回了过去的自己,没有辜负他从前的苦练。

  周末上午,他将架子鼓搬到了楼下院子里,他穿着一身运动装,头上戴着一条纯白色的运动发带,挡住额头前发,手上戴着一个黑色护腕,十分潮流青春地坐在鼓前。

  上午的阳光将他的皮肤透射得刚刚好,白皙中带着一点流动的瓷色,两颊格外红润,红通通得像是吸饱了汁水的红苹果。

  他手上握着鼓棒,微微抬起下颌,半眯着眼,闲适地做着准备动作。他耳朵中听着音乐,身体伴着音乐小声地吟唱,鼓棒落下,起初轻不可闻,而后慢慢加重,终于连成一段轻快而紧凑的音符。

  鼓点犹如暴雨如注,密密实实地将听众笼罩其中,挣脱不开也无力挣脱。这一段演出酣畅淋漓,他停下的瞬间,丽姨忍不住鼓掌:

  “太棒了,沈先生你演奏的真好!”

  虽然家人一般都是带着滤镜的,不过沈宁还是很高兴,他忍不住咧开嘴微笑起来,有些炫耀地对着谢寅说:

  “谢先生,我演奏的怎么样?”

  谢寅作势拍了拍手:“不错。”

  沈宁眯着眼睛,脸上两个小小的漩涡反射着光,颇有些自傲地说:“现在就差有人邀请我们去表演了,不过我们社长说了,如果没有人邀请,他可以自己去递简历,一个月一次应该是会有的。”

  谢寅:“那很好。”

  沈宁又打奏了几首,不过受体力和身体限制,他练习一会就要休息,做一会手腕按摩。

  临近中午的时候,丽姨忽然道:

  “谢靳先生和夫人快要到了。”

  沈宁不由扭头:“有客人要来么?”

  “是我二叔的儿子,他妻子生完孩子后这段时候胃口不佳,吃不太下家里阿姨的饭,过来和丽姨学习。”

  丽姨连忙道:“也没什么好学习的,但是产后是要好好调理,一定要多吃营养的啊。”

  “是这样么?”沈宁茫然道:“让我要把鼓拿回去么?”

  “不用,你待会玩你自己的就好,大家都无聊,有点音乐伴奏更好。”

  “哦。”

  虽然说这几个月沈宁也跟着谢寅见过了不少场面,但见亲人的感觉还是不太一样的,沈宁自己在沙发上扭捏,谢寅看向他道:

  “你担心什么?你不是演这个很娴熟了么?”

  沈宁苦着脸,娴熟归娴熟,但“上班”总是让人不开心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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