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新婚之夜_倾君策之将门商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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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新婚之夜

  “李公公,宫中情况如何?”司徒易峥迎上前,对着李德盛十分恭敬地行礼。

  这个李德盛李公公,自打他记事的时候开始,就一直跟着父皇了,而且从小对他和母妃都多加照拂,所以若问宫中还有谁让司徒易峥有些看重或者说敬重的,这个李德盛必然是其中一号人物。

  这位李公公不仅不似历史上那些弄权的宦官一样,而且当真是一门心思全心全意在为父皇,为天盛的整个皇宫在奔前奔后的。他虽姓李是个大姓,但听闻当年也是个苦命人,家里人因为战乱快要活不下来了,才把他送进宫里来的。

  所以经历过战乱和困苦的李公公一向都很体恤下人,为人谦恭,从来不专横,也为宫中里外人的称赞。而且,此人不涉足党羽之事,听闻高家人延揽了他许多回,都没有得逞。

  殷如歌对此人也有所耳闻,为数不多的几次交集,也看得出此人深有大智慧,却从来都是大智若愚,守着皇上只做分内之事,所以殷如歌对李德盛亦是十分恭敬地行礼,然后默默地站在一边,等司徒易峥与其交涉——她虽身为殷大将军女儿,如今已然是易王府的易王妃,虽她往日行为不输男儿,但如今既然做了王妃,有些事情,她只要站在一边辅佐司徒易峥便好。

  李德盛经历过两代皇帝,看过多少宫里宫外的人,又经历过多少人的生生死死,怎么能看不出来殷如歌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动作背后的含义呢?

  如今天下所传的手里掌握着十分之三财富的殷老板,平日里纵横商场所向披靡叱咤风云的殷老板,嫁了易王之后便甘愿站在易王身后,可见她对易王的真心,也让他放心不少——皇帝总是不喜欢这个皇儿媳妇儿,怪她蛊惑了自己最宠爱的儿子的心,闹得他连太子之位都不上心。可是如今看来,她的确是一个识大体,心有格局,懂得进退的女子。

  这让人想起她的生母,如今殷将军的夫人,崔氏。当年崔氏不也是上过战场人称‘天生铁娘子”的吗?如今也是规规矩矩打理殷家,成为了一个贤德的将军夫人。

  ——一切不过是几人见面瞬间的心理活动,李德盛朝二人回了礼,便对司徒易峥道:“皇上此番急招易王入宫,乃是为了款媚之事……”

  在皇上身边待得久了,李德盛自然懂得很多事情看破不说破的道理,点到为止,剩下的,就只能靠司徒易峥自己意会了。毕竟是皇上的人,总得做出一副全心全意只为皇上做事,对哪位皇子都不偏不倚的态度才行。

  提到款媚,殷如歌和司徒易峥二人相视一眼,都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早在他们前往花溪谷之前,他们就已经将款媚拿下,甚至可以说更早,早在上元节之日,他们就已经将款媚拿住锁在殷家。毕竟款媚关系到指证当朝晟王买通江湖杀手组织天机堂杀害易王一案,事关重大。

  本来款媚一直被关在殷家看得很好,近日殷如歌成亲,所以被殷如歌交给绥尘,以免有人趁乱将人劫走。此刻绥尘大概是找到了时机,将人送进宫里去了,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夜审。

  马车很快从易王府出发前往宫中,临走之前,司徒易峥还在府中进行了一番布置,殷如歌自然也是一样,不仅对殷家人传了信做了布置,还往吹杏坊送了消息给梨花,让她也防备这些。

  吹杏坊里,梨花此时却也没有睡着,并不是今夜是殷如歌和易王的大喜日子她为自己的好姐妹高兴,也不是因为自家好姐妹成亲她想起了自己的终身大事,思念被关在天牢五年又被放出来的苏辞,而是今天白日里,绥尘忽然到吹杏坊对她说的话,还有做的事。

  梨花本名和月,从小就是个孤儿,被收养在江南的倚翠楼中,不得已才做了舞女的勾当。只是她自小也是个争气的,所以一直挣得一个花魁的名头,不仅卖艺不卖身还能高朋满座,而且还能由着她挑客人,可谓是名伶界的翘楚了。

  要不她能和殷如歌这样的女强人成为朋友并且让殷如歌将吹杏坊交给她打理呢?

  只可惜后来遇到了苏辞那个男人,她就整颗心都乱了,甚至还差点因为苏辞的狠心离去而差点投湖自尽,遇上了殷如歌之后改变了之后的命运。

  ——可是今夜,在这个无眠的夜里,她脑子里回荡不去的,竟然不是那个狠心抛弃她五年,她以为自己心心念念永远都忘不掉的男人,而是那个她从前总是说乳臭未干的,白面小生绥尘。

  梨花辗转反侧,眼皮直跳,心里很慌,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的。

  吹杏坊不似别的烟花之地一直营业到很晚,而是过了一定时辰便直接关门歇业了,毕竟不做皮肉生意,而是当朝难得的清流歌舞坊。所以整个吹杏坊里其实很是安静,安静得她能听到街上打更之声,一下又一下,好像打在她的心坎上。

  梨花摸出她搁在枕下的今日绥尘送给她的一支梨花簪子——那簪子并不是什么金银,也不是什么玉质,却只是一支再朴实不过的梨花木簪子。

  人都知道,梨花木十分坚硬,常人都拿它做家具,可就有个蠢男人,买了一整块木料,硬生生学着雕刻什么木簪,还非得要在上面雕刻梨花来代表她的名字。

  “我知道你的本名也许不叫这个,”绥尘当时憨憨地将木簪子递给梨花,尽管有些羞涩,但也看得出来已经是鼓足了勇气才说的,“也许你也不想告诉我……但是,既然在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梨花,那你就是梨花了。这个簪子也不值什么钱,但它却是我亲手一刀一刀刻的。我娘说了,若是我喜欢上了什么姑娘,就要把真心掏出来给她看。我想了很久,该怎么让你知道我的真心呢?”

  绥尘顿了顿,好像在重新给自己打气一般,又道:“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缺,也许也看不上这支木簪子,但我想,你收惯了金银珠宝,也许看到它这么不值钱,这么独特,就会牢牢地把它记住也不一定呢。反正,我也不会说话,总之,这个簪子,它就是,就是我的真心了,我现在把它送给你,也不是要跟你求什么,就只是想告诉你,你,梨花,是我绥尘这辈子,除了我爹娘,还有大哥以外,最重要的人了!”

  当时她捏着那梨花木的梨花簪子,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看着他鼓足勇气又有些吞吞吐吐,好像演练了很久可是最后话出口却语无伦次地表白完,然后看他期待的眼神在她身上流连,却并没有再说一个字。

  最后是他败下阵来,涨红了脸道:“反正,就是这样了!请你务必要收下它!我知道你烦我,以后我可能也不会再来这吹杏坊烦你了……”

  “不会再来”四个字反反复复在梨花的脑海中回荡着,梨花猛地坐了起来。这种感觉真的太不是她了——她和月,是最洒脱的存在。男人于她而言,不过都是些过客罢了。就连苏辞,当初那样深情地对她,后来都能那样伤害她,然后一走了之说此生不见,还有什么所谓的爱情可以相信呢?

  世上不是人人都可以像易王一样痴情,一爱就是十几二十年,眼里没有别人。

  所以她一向以游戏的态度对待男女之情,对那些狗男人的表白,也只是收了金钱逢场作戏,从不留心。

  可是就像绥尘所说的,也许是她真的收惯了金银珠宝,当这个稚嫩的绥尘手上伤痕累累地拿着一只自己亲手雕刻的桃花木簪到她面前,用最真是最本能的方式同她告白的时候,尽管她当时仍然保持着一贯的职业的笑意,心里却已是乱了。

  甚至当他说出“也许你本名不是叫这个”的时候,她都差点把自己的真名“和月”告诉他了。相比于梨花二字,她打心眼里觉得“和月”才是干净的女子。而她曾经把那个干净的女子当着苏辞的面请出来,却又被苏辞狠狠地杀死。

  如今看到这个稚嫩的少年,她竟然,感觉到和月的灵魂在她的身体里复苏着。

  梨花彻底睡不着了。绥尘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送了簪子,往后就不会再来了?不来烦她?可她已经很久都不曾说过烦他的话,每回他来都是客客气气地见了的,虽然有时候也闹他一闹,想要看他着急的样子,就好像是在试探试探他到底来这里找她是图什么,是真的喜欢还是……

  梨花握着簪子的手猛地一顿,久经红尘的她忽然,内心里漏跳了一拍——在这个好友成婚的不安宁的夜晚,手里握着绥尘送的梨花簪子,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曾经以为的稚嫩少年,也许,大概,可能,真的付了心。

  而让她真正确认这一点的,是片刻之后房门被敲响后被送进来的消息——绥尘带着款媚进宫面圣,举报晟王刺杀易王一事去了。

  梨花簪子一下子掉落地上,梨花满脸煞白——她进过皇宫,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也是她同绥尘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那日她被宫中选中为太后祝寿,为了帮助殷如歌揭发当年假驸马阮一贤一事而带了李绣娘进宫,发现有人要对李绣娘不利便跟了出去,遇到那人刺杀便反夺了匕首,结果脖子上便多了那个莽撞少年的一柄长剑。

  便是这柄长剑,从此将两个人的命运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也是因为他,她入过大狱,因此也碰见了那个她以为抛弃了她五年的男人,发现他竟然没死。

  所以也是因为她,她发现自己对那个名为苏辞的男人的爱,到最后只是一场化解不开的执念罢了。当她真真切切地看到那个男人站在自己面前,用的是久别重逢的姿态,实际上是赢国细作的时候,她便发现自己原本以为会再次悸动的心,已经不是为了这个男人了。

  “他为何今日进宫?”梨花从来不会问自己的侍女这样的问题,因为她知道就算她问了,也没有答案。

  可是今日她却脱口而出地问了,为的并不是要一个答案,而是因为她原本笃定的内心慌乱了。

  告发王爷谋杀王爷,这简直是卷入天盛最大的案件之中。若是此案坐实不了,那绥尘就要以欺君之罪被斩首!

  而就算是他告发成功了,今后他所面对的,便会是来自晟王一党,高氏一族的追杀。晟王身后还有天机堂,他不要命了吗?!

  “姑娘,您不必担心,”侍女安慰道,“方才是易王妃传来的消息,也让您宽心,这件事她早就有所准备,而且是叮嘱过绥大人,让他证据确凿时机成熟再动手。想来今夜便是时机成熟之时。况且,易王也易王妃此刻正往宫里赶,一定会没事的。”

  侍女何曾见过自己的坊主如此慌乱?

  这个所谓的歌舞坊吹杏坊,其实也是殷老板背后的消息组织一星堂。能替殷老板管理这样重要的消息组织,自家坊主的能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她却在这个绥大人的事情上,表现出了慌乱。

  可见这个绥大人,对坊主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人啊。

  “对,一定会没事的,”梨花仿佛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随后恢复了冷静,道,“通知坊里的各位姐妹,从今夜起加强警惕,各处的眼睛都放亮些。只怕这京城……要变天了。”

  易王府赶往皇宫的马车里,气氛有些凝重。分明几个时辰前还在举办热热闹闹婚礼的两位主角,殷如歌和司徒易峥,殷家嫡长女和当朝九王爷易王,分坐马车两侧,两人皆眉头紧锁似乎都在思考事情。

  “方才……”

  “方才……”

  然后几乎同时,两人都开口。

  四目相对,便是危险到来之际,无言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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